“快點(diǎn)!”
“別磨蹭!天亮之前,一定要趕到回龍鎮(zhèn)。”
“大家加把勁,前面再有幾里便是回龍鎮(zhèn)了!辦好了差事,咱們都有賞錢!”
一支長長的隊(duì)伍,如一條長蛇,在官道上行進(jìn)著。
隊(duì)伍之中,騎著馬的管事前前后后地低聲吆喝鼓勁,眾人也都認(rèn)真快速地朝前走著。
江安侯府雖然實(shí)力在京中諸多大勢力中不算很強(qiáng),但德妃娘娘這個領(lǐng)頭人定下了整個勢力的基調(diào),從上到下,賞罰分明,寬嚴(yán)相濟(jì),整體的氛圍都很不錯,而在夏景昀主事之后,也是一如既往,所以哪怕在面臨暫時的困局,大家的心氣也還是很齊的。
就在回龍鎮(zhèn)已經(jīng)遙遙在望的時候,眾人的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凌亂而急促的蹄聲。
一支十余人的隊(duì)伍從他們旁邊呼嘯而過,惹得籠子里的鴨子嘎嘎亂叫。
這支隊(duì)伍沖過他們之后,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攔在了他們的去路上。
領(lǐng)頭一人笑著道:“諸位,這是要去哪兒。俊
侯府這邊領(lǐng)頭的一個管事借著熹微的晨光,瞧清了說話之人的面容,登時面色一變,連忙拱手行禮,“錢公子,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秦玉文居高臨下,笑容玩味,“當(dāng)然是錢風(fēng)了!
他看著一時語塞的這個管事,直接道:“這些鴨子,一百文,賣給我了。你們拿錢,走人!”
侯府莊子的管事立刻面色難看道:“錢公子,您如此行事未免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秦玉文笑了笑,“江安侯府與我秦家簽訂了供銷契約,這些東西,理應(yīng)交給我秦家分銷,你們將東西偷偷賣給別人,我還沒追究你們毀約的責(zé)任,你們還說我欺人太甚?”
“錢公子,您應(yīng)該比誰都明白,這個契約現(xiàn)在已經(jīng)作廢了!”
“是嗎?那你猜那些北梁蠻子明不明白呢?他們是相信你們還是相信這白紙黑字的契書呢?”
秦玉文從懷中掏出一份契書彈了彈,然后俯下身子,笑容玩味地看著這個管事,“你再猜猜,他們敢不敢買一家跟我秦家有著糾紛的人的東西?”
一旁的鄧金彪立刻幫腔道:“公子這是在給你們機(jī)會,不要不識好歹!否則鬧將起來,你們這些鴨子一只都賣不掉,只能死在籠里!”
那管事面色難看至極,“容我等商議一番!
秦玉文傲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幾個江安侯府麾下莊子的管事聚在一起,一陣激烈的討論之后,那人折返回來,面色鐵青,“錢公子,一百五十文,這五萬只鴨子,我們就全部賣給你了。否則我們根本交不了差,那就寧愿賣不出去,讓我家公子來跟您交涉!
秦玉文此刻要的就是快刀斬亂麻,真要讓夏景昀來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稍一琢磨,每只還有一百五十文的賺頭,也是大幾千兩銀子,而且還能不壞自己的大局。
于是點(diǎn)頭,“好!”
管事又道:“我們要現(xiàn)銀!
秦玉文一揮手,“給錢!”
將七千五百兩的銀票收入懷中,一幫管事不甘地看了一眼遠(yuǎn)處愈發(fā)清晰的回龍鎮(zhèn),咬牙揮手,“走!”
人群直接離開,留下了一籠又一籠的鴨子。
秦玉文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留四個人在此照看,再派兩個人去催一催后面的隊(duì)伍,其余人跟我來!”
說著再度撥轉(zhuǎn)馬頭,沖向了回龍鎮(zhèn)。
回龍鎮(zhèn)的街道上,鄧金彪指著前方,“公子,他們就住在這間客棧!
秦玉文看著眼前這個極其普通的客棧,心里也是暗自感慨,堂堂北梁皇帝的密使,就住在這樣的地方,他們這一趟也真是費(fèi)心了。
只可惜,他們想不到,我秦家有這樣的能耐,能夠在三四日的時間內(nèi),便打聽到這樣的隱秘。
有了這個隱秘在手,他們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心頭得意,他對鄧金彪吩咐道:“依照先前所言,以你為尊,本公子就不進(jìn)去了,不要暴露秦家的存在,去跟他們談吧!”
鄧金彪面露激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帶著幾個人朝著客棧走去。
秦玉文帶著護(hù)衛(wèi),迤迤然地走入了一個早點(diǎn)鋪?zhàn)樱藘赏攵節(jié){,兩個饅頭,外加一碟小咸菜。
一向錦衣玉食的他,忽然覺得這些市井吃食雖不上臺面,卻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眼下只需慢慢享用這頓早點(diǎn),然后安靜等待銀子落袋就好了!
一夜無眠還是非常值得的。
剛喝了一口濃稠的豆?jié){,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便沖了過來,領(lǐng)頭的正是本該在客棧中與那幫北梁人談起正事的鄧金彪。
此刻他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驚駭,“公子,不好了,那幫北梁人不在了!”
秦玉文眨了眨眼,他被這個消息砸得有些發(fā)懵。
鄧金彪連忙補(bǔ)充道:“我問了掌柜的,他說那幫人不到二更天便退房離開了,現(xiàn)在早已不知去向了!
秦玉文終于回過神來,身子晃了晃,感覺有些坐不穩(wěn)。
十八萬只鴨子,哦不,剛剛還買了五萬只,一共二十三萬只,自己花了兩萬多兩銀子買的高價鴨子,就這么砸手里了?
說好的三百文呢?
“秦公子這是怎么了?為何臉色竟如此難看?”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兩個人影在晨光中走入了早餐鋪?zhàn)印?br>
領(lǐng)頭之人,一身青衫,笑容溫和。
秦玉文咬牙切齒,“夏景昀!”
這個回龍鎮(zhèn)上的小小早點(diǎn)鋪?zhàn),就如同一個路邊不起眼的小泥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有這么兩條遨游江海的大魚在此相會。
而隨著秦玉文那一聲明顯帶著幾分不善的話,秦家的手下們登時上前,目露兇光地將夏景昀和陳富貴兩人圍住。
夏景昀半點(diǎn)不懼,看著秦玉文,淡淡道:“秦公子想動手?你若是敢在這兒這么光明正大地殺了我,你信不信你整個秦家都得為我陪葬?”
秦玉文雙目通紅,但理智卻還存在,聞言揮了揮手,讓手下都散開。
夏景昀語氣忽然一緩,笑容又重新浮現(xiàn)在臉上,“這就對了嘛,我來找秦兄,是想來幫你的,大家不必搞得這么劍拔弩張的呢!”
“幫我?”
秦玉文冷笑一聲,“這可有意思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夏景昀撩起衣袍,大剌剌地在他對面坐下,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鄧金彪等人,沒有說話。
這般眼神秦玉文倒也不陌生,便又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退出去。
一旁的護(hù)衛(wèi)有些遲疑,秦玉文淡淡道:“一樣的,他若是敢這么傷了我,江安侯府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待眾人都退了出去,夏景昀一臉誠摯地開口道:“秦兄,真是來幫你的!
秦玉文癟嘴不信。
夏景昀接著道:“這幫北梁人一跑,你怕是有許多鴨子砸手里了吧?你打算怎么辦呢?”
秦玉文挑了挑眉,但顯然比起之前多了些興趣。
“賣給我吧,我?guī)湍阋话,也替你解決一個難題!
夏景昀忽然開口的一句話,給秦玉文干懵了。
他雖然對夏景昀極其仇視,但是商人嘛,就該認(rèn)錢,賣給誰不是賣呢!
夏景昀自然是不可能出得了那么高的價格,但哪怕只是一百文,他也算是止損不虧了。
于是他開口道:“你能出多少錢?”
夏景昀伸出兩根食指。
秦玉文一臉防備的懷疑,“你能出兩百文?”
夏景昀笑了,“秦兄,你想什么呢?我說的是二十文!
秦玉文面色一僵,旋即暴怒,猛地一拍桌子,“夏高陽!膽敢消遣本公子,你真當(dāng)本公子不敢對你動手嗎?”
隨著他的動作,桌上的碗碟齊齊一震,而屋外守著的手下也登時上前,圍住了門口。
夏景昀面如平湖,半點(diǎn)不慌,“秦兄可能還沒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我跟你分析分析吧!
“不管這幫北梁人先前將這個鴨子的價格抬到了一百文也好,兩百文也罷,甚至哪怕一兩銀子一只也行,但他們走了,沒有這種冤大頭抬價,這鴨子,它就只值四十文一只!不要再抱著什么一兩百文的價格做什么美夢了!
“其次,你現(xiàn)在手上保守估計(jì)有二十萬只鴨子,這么多鴨子,你養(yǎng)得了嗎?秦家控制了整個中京絕大部分市場不假,但你們是做分銷的,養(yǎng)殖的話你們沒有那個條件,勉強(qiáng)養(yǎng)殖難道是沒有成本的嗎?這么多鴨子聚在一起,稍不注意起個鴨瘟,一出事就是幾千幾萬的死,你到時候不更是血本無歸?”
“最后,就算你想通了,但是不想賣給我,但你覺得你能賣給誰?這京畿的各家又有誰會買?你巧取豪奪,在外面市價一百五十文一只的時候,你仗著秦家的威風(fēng),用六七十文一兩的價格強(qiáng)買了來,你現(xiàn)在又拉得下那個臉皮去賣回去嗎?你真當(dāng)大家都是泥人沒火氣?還是你秦家的臉面就這么廉價?”
秦玉文沉默了。
他被夏景昀說服了。
的確,他現(xiàn)在手上的這些鴨子,還真是個麻煩事。
中京城每天就只能消耗那么幾千只鴨子,如果不賣就只能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有成本不說,還很可能出事,他雖沒養(yǎng)過家禽,但昨夜也聽手下人說過,最怕出瘟,一死就是一連片。
但是夏景昀此刻以二十文錢收,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嗎?
左右不過是兩三萬兩的本錢,全部扔了不要又如何?
他堂堂錢公子,非要為了這點(diǎn)散碎銀子壞了自己的面子嗎?
就在他一番思量,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時候,夏景昀又開口了。
“秦兄,我再與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你知道你真正的難題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