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諸位入席吧!”
他笑著說了一聲,便領(lǐng)著眾人走入了頂樓的主宴場。
場中擺著一排排的案幾,別看并不算特別寬敞,但就這最邊緣的一個位置,一個小縣縣令還真不敢說一定能保證!
蘇家二爺?shù)哪抗鈷哌^最前排的一張張案幾,最后,將目光定格在了最正中的那個唯一的主位之上。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轉(zhuǎn)身坐下,兩側(cè)蘇家的人脈漸次鋪開。
視線盡頭,蘇炎炎正在趙老莊主的陪同下,緩步登樓。
兩道眼神,隔空對望。
滿場喧鬧幾乎在剎那間停止,似乎風(fēng)都變得凝滯了起來。
“二叔,其實(shí)你不用這么急的。”
安靜緊張的對峙中,蘇炎炎緩緩上前,步子平靜而從容,這感覺怎么說呢,不僅美麗典雅,而且絲毫不像一個失敗者。
“你我之間還沒有達(dá)成一致,你就這么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那個不屬于你的位置!
“你是想要借著一眾賓客的威勢,造成一個既定事實(shí),然后就此坐實(shí)你的家主之位?”
“還是說,你算準(zhǔn)了我依舊會如昨晚一般,為了蘇家的名譽(yù)和聲望,繼續(xù)選擇默不吭聲,沉默忍受,向你妥協(xié)?”
蘇家二爺面色一變,不管怎么說,他的確沒有真正地通過族老會,確認(rèn)家主之位,坐在這兒以勢壓人,的確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但還是那句話,他可不是什么草包,早有應(yīng)對之策,冷哼一聲,正要說話,蘇炎炎卻又道:“但是既然你如此做了,當(dāng)著這么多貴客的面,我也的確不會與你撕破臉皮。你可以只顧一己私利,我卻不得不維護(hù)蘇家的威嚴(yán)!
“今日我不承認(rèn)你的家主之位,但我會坐在下方,看看你如何服眾,看看人心向背到底如何!
說完,她還真就一轉(zhuǎn)頭,坐在了原本蘇家二爺?shù)奈恢蒙稀?br>
蘇家二爺:......
他不怕蘇炎炎跟他鬧,但蘇炎炎搞這一出,還真將他直接整不會了。
而其余賓客的神色也瞬間復(fù)雜了起來,原來是這么回事!
瞧瞧人家蘇家小姐,不愧是自幼被蘇相公養(yǎng)大,從小被當(dāng)做下一任家主培養(yǎng)的人!
這氣度,這胸懷,才是真正在乎蘇家的人!
反觀這位蘇二爺,嘴上說得一套一套的,但干的這都是什么事兒。
你大哥還躺在床上沒起。
那可是你堂侄女!
你一個當(dāng)二叔的,就這么以大欺小,明搶晚輩的位置嗎?你要不要臉!
許多人仿佛在這一刻,才想起了蘇炎炎的許多好,才瞧見了蘇二爺?shù)脑S多惡,人心向背,在悄然間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蘇炎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裝作無意地瞥了一眼夏景昀的所在,將心頭那份感激深深藏好,免得被外人瞧出端倪。
而夏景昀則肆無忌憚地看著蘇炎炎,眼中也滿是欣賞,雖然他提供了建議,但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是極為不易之事。
蘇炎炎做了決定,為蘇炎炎來站臺的趙老莊主便也沒再吭聲,直接在自己該坐的位置上坐下。
蘇家二爺心性面皮也是不俗,被這般當(dāng)面嘲諷,很快就調(diào)整了過來,知道眼下只有做好這件事,才能繼續(xù)說后面的故事,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了各項(xiàng)事務(wù)。
近些年,這冬至宴都是他一手操持,對流程自然是熟悉得很,看著局面漸漸回到了正軌,他也暗自松了口氣,伸手握住杯子,看著眾人,“諸位!”
眾人紛紛停下交談,收了聲音,望著他。
然后,他們便聽見了一聲憤怒的吶喊,“蘇元任,給我滾出來!”
因?yàn)樘K家二爺方才那一聲,滿堂賓客此刻都安靜了下來,剛好都聽得清清楚楚,在一陣騷動中,將目光投向了主座之上的蘇家二爺。
蘇家二爺擠出一絲微笑,“家族大了難免出些敗類,讓諸位見笑了,請諸位稍等,我去處理一下!
說著他便起身走到了欄桿處,而身后的賓客們自然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不知在誰的帶頭下,也同樣來到了頂樓的欄桿處。
從樓上一看,嚯!好家伙!
原本空蕩的樓下,此刻站滿了人。
蘇家三爺身著勁裝,騎著高頭大馬,神色怨憤而暴虐。
在他身后,約莫兩三百個手持利刃的武士,直接將岳陽樓圍了。
看打扮,似乎都是些江湖游俠,雖是散兵游勇,但在這樣的場合或許還真堪大用。
原來蘇老三在前日失蹤離去,竟然是去召集這些人手去了!
為的就是在此刻,在蘇家二爺最榮耀的關(guān)頭,驟然發(fā)難!
寒風(fēng)蕭蕭,蘇家二爺居高臨下看去,目光冷漠,蘇家三爺從下往上瞪眼,出離憤怒。
嫡親兄弟,一母同胞,此刻兵戎相見!
圍觀眾人倒沒有太擔(dān)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畢竟蘇老三也算是蘇家嫡子,兩人爭家主也不至于連累到他們。
但蘇家二爺就沒這么好心情了,先是被蘇炎炎這個堂侄女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頓,如今又被老三直接帶兵相向,這不正應(yīng)了蘇炎炎那句人心向背嗎?
“老三!冬至宴為我們蘇家傳統(tǒng)盛事,你怎能如此行事!祖宗家訓(xùn),父親教誨,你都聽到狗耳朵里去了嗎!”
“我呸!”蘇老三毫無形象地吐了口痰,面色憤恨,“大哥重病,你不思為家族出力,致力于穩(wěn)固家族發(fā)展!偏偏貪欲作祟,盯上了那家主之位,要從炎炎侄女手中奪過那族老會都認(rèn)可的家主傳承!你有臉在這兒跟我說祖宗家訓(xùn)、父親教誨?父親要是聽見你的話,都要從墓中爬起來扇你幾巴掌!”
蘇家二爺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好反駁。
族老會上,的確是他先站出來反對蘇炎炎代理家主,老三雖然與他爭斗,但的確也披著一層為蘇炎炎出頭的幌子,雖然明眼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但幌子總比赤裸裸的事實(shí)要更讓人接受。
而昨日和今日,囂張跋扈,不將蘇炎炎放在眼里的人也同樣是他。
在道德的高地上,的確是他輸了。
“沒話說了吧!理虧了吧!”
蘇老三冷笑一聲,手持馬鞭,指著蘇家二爺,“蘇元任,你聽著!今日,我就要為蘇家清理門戶!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不配站在這樓上,更不配當(dāng)一個蘇家子孫!”
“蘇元宗!”蘇家二爺也冷冷道:“你無需在此顛倒黑白,蘇家動蕩,自是要有人撐起局面,我坐這個位置是眾望所歸,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更是家族存續(xù)發(fā)展之需!”
他的目光掃過蘇老三帶來的一幫江湖人士,輕蔑之色顯露無遺,“你以為憑著一幫烏合之眾就能翻盤?做夢呢!”
他自信地笑著道:“知道你逃出了蘇家塢,你以為今日這般大事,我能沒什么準(zhǔn)備?”
看著他自信的樣子,蘇老三不由一愣。
而就在這時,隨著蘇家二爺話音剛落,蘇老三身旁一個心腹從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忽地扎進(jìn)了蘇老三的脖子。
蘇老三愕然扭頭,眼中是濃濃的驚愕。
旋即他仰頭看著蘇家二爺,仿佛明白了什么,伸手指著他,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喉嚨里只發(fā)得出嗬嗬嗬的聲音。
聽起來,仿佛在嘲諷蘇家二爺?shù)暮荻,又像是在自嘲自己的魯莽和幼稚?br>
生命飛速流逝,他帶著深切的不甘,頹然從馬背上墜落。
“二爺!幸不辱命!”
扔下這句話,那驟然出手的刺客也趕在四周眾人的圍攻之前,足尖一點(diǎn)躍下馬背,直接朝著湖中逃竄,跳入了八百里洞庭之中,幾個起落之后,登上一處湖岸,不知去向。
蘇炎炎立刻快步跑了下樓,試圖施救,但為時已晚,這等致命傷也不是能救得回來的。
看著下方死不瞑目的蘇家老三,眾人目瞪口呆。
蘇家老三,蘇老相公嫡子,蘇家的實(shí)權(quán)大人物,就這么死了?
下手的還是他的親哥?
真狠!
一道道復(fù)雜目光匯聚的中央,蘇家二爺徹底懵了,什么玩意兒!
什么就幸不辱命了!
我他娘的都不認(rèn)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