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巧合可以當(dāng)做巧合,但連續(xù)的巧合,還認(rèn)為是巧合的,只有傻子。
夏景昀坐在返程的馬背上,臉上寫滿了四個字:心事重重。
馮秀云看著他的側(cè)臉,雖然夏景昀沒說,但宮斗經(jīng)驗還算豐富的她,從方才那只言片語的問話中,猜到了這背后可能的陰謀故事,于是柔聲道:“可還需要我?guī)兔??br>
夏景昀被這聲溫柔的嗓音喚醒,看著面露關(guān)切的宮中女官,莫名想起幾日前,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心頭忽然輕松了許多。
短短幾天,自己也已經(jīng)有了這么長足的進(jìn)步,又何必那么恐懼憂慮呢!
不就是陰謀詭計嘛,來就來吧,老子兵來將擋就是!
活著本來就從不輕松。
“問你話呢!”瞧著夏景昀盯著自己發(fā)楞,馮秀云一面心頭微微蕩漾,一面開口催促。
夏景昀回過神來,“請大人帶我去一趟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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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大人,夏公子,這位監(jiān)工牛二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知曉了,方才吳捕頭已帶著人去勘察過了,這牛二也是倒霉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碰巧在城外逡巡的山賊,丟了性命!
縣衙之中,主簿帶著捕頭,向二人,主要是向馮秀云匯報著情況。
夏景昀自然不相信是山賊碰巧,想了想,開口道:“他身上的銀兩和佩刀可還在?”
吳捕頭是個魁梧高大的中年漢子,雖然在權(quán)力的重壓下彎了腰,但是打心底里還是瞧不起這種對刑名一竅不通的權(quán)貴,“對方是山賊啊,怎么可能放過這些東西!
夏景昀略顯尷尬,別的書里不都這么寫嘛,假扮山賊殺人,然后忘了搜走銀兩,被主角機(jī)智破解,為什么到自己這兒就不靈了呢!
于是他扭頭看著馮秀云,“我能去看看尸體嗎?”
吳捕頭感覺到了一絲不被尊重的感覺,我才是捕頭,你這不應(yīng)該問我嗎?
馮秀云看了一眼,確認(rèn)他是認(rèn)真的之后,點頭答應(yīng),接著主簿便吩咐道:“吳捕頭,你領(lǐng)夏公子去看看!
吳捕頭:......
等夏景昀跟著吳捕頭走了,留在廳中用茶等候的馮秀云一副不茍言笑的傲嬌樣子,看著一旁陪同的主簿,“你覺得,這位監(jiān)工真的是被山賊所殺嗎?”
主簿遲疑了一下,斟酌著語氣道:“死在城外,又是傍晚,四周無人,全無線索,無處下手,不是山賊也是山賊了!
馮秀云深深看了他一眼,“這么說,他是要無功而返了?”
主簿欠了欠身子,沒有接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領(lǐng)著夏景昀走去停尸房的時候,吳捕頭忍不住開口道:“夏公子,還懂仵作之術(shù)?”
夏景昀搖了搖頭,隨便扯了個理由,“他終究與我有舊,來送他一程罷了。”
吳捕頭也聽得出來夏景昀在胡扯,有個屁的舊,勞工營監(jiān)工怎么對勞工的他又不是不知道,但對方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說啥。
看就看吧,他都瞧不出什么端倪來的事情,這種對刑名一竅不通的人,也不可能找得出什么線索。
這樣自以為是的人他見得多了。
正走著,一個婦人哭哭啼啼地在兩名捕快的護(hù)送下從停尸房走了出來。
夏景昀問道:“這是?”
吳捕頭道:“正是牛二的遺孀,前來辨認(rèn)尸體,并且商議接尸出殯之事!
哦,穿上衣服差點沒認(rèn)出來。
夏景昀回想起先前曾經(jīng)見過的那副畫面,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跟在吳捕頭身后,走進(jìn)了停尸房。
不知道是選址的故意,還是真的有些玄學(xué),一進(jìn)去就感覺到一陣陣的陰寒。
因為德妃娘娘要回來,縣里加大了治安管理,而且一些窮兇極惡之徒都被想辦法弄去了勞工營當(dāng)耗材,最近沒發(fā)生什么命案,停尸房里就只有一具尸體。
吳捕頭走到尸體旁,猛地一下掀開蓋住尸體的白布,旋即眼神促狹地望向夏景昀,想要從他身上瞧見些驚惶和恐懼,這也是他們這些人偶爾報復(fù)上位者常有的惡趣味。
但他卻失望了,夏景昀的神色異常平靜,甚至連眼睛都沒怎么眨一下。
在項目工地上多年,別說這個了,比這更慘烈許多的死狀,夏景昀也曾見過,早已練出了極其強(qiáng)大的心理素質(zhì)。
他仔細(xì)看著,牛二臉上標(biāo)志性的胡子還在,身上傷痕眾多,他也分不出來到底是刀傷還是劍傷,反正看上去血淋淋的,符合寡不敵眾被亂刀砍死的情況。
夏景昀默默算了算時間,昨夜距離上一次替他窺命,剛好是第八天,還真是老天自有安排!
那到底是誰殺了他呢?是先前問他話的那位嗎?
如果是的話,對方向他打聽自己,然后又在自己拿了文魁之后,搶先將他殺了,圖什么呢?是怕暴露?
他又有沒有向?qū)Ψ酵嘎蹲约骸八忝钡谋臼履兀?br>
夏景昀只感覺迷霧一重罩一重,疑慮一個接一個,但眼下既然只找到了這個點,就只能硬著頭皮試著往下挖了。
吳捕頭在一旁抱著雙臂看著,心頭戲謔,他這樣一個經(jīng)驗十足豐富的捕頭圍著看了半天都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的,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能看得出來個啥。
“吳捕頭,蓋上吧!毕木瓣蓝⒅屏艘粫䞍,嘆了口氣,開口道。
“夏公子,可曾看出了什么?”
夏景昀裝作沒瞧見吳捕頭眼里的調(diào)笑,搖了搖頭,“沒有!
“沒事,您是文魁,這刑名之事,不熟悉也是正常,隔行如隔山嘛,哪兒能什么都厲害呢!對吧?”
夏景昀忽然心頭一動,“方才牛二家的那位呢?”
吳捕頭被這個急彎晃了一下,“應(yīng)是離開了吧!
“能不能麻煩吳捕頭幫我把她請回來?”
......
片刻之后,一間偏房之中,夏景昀和牛二的遺孀牛王氏隔著一張桌子對坐著。
夏景昀看著眼前的婦人,膚白貌美,眼波流轉(zhuǎn)間風(fēng)韻動人,的確有些讓人犯罪的資本。
“牛夫人,斯人已逝,節(jié)哀順變!
對面的婦人只是低低地啼哭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多謝大人,請大人一定要為夫君報仇雪恨之類的話。
“牛夫人,你的訴求衙門自當(dāng)竭力辦到,現(xiàn)在有幾個話想問問你!
婦人嗯了一聲,小聲抽泣著,肩頭微晃,“大人請說!
夏景昀道:“你先將手伸出來!
婦人瞬間抬起頭,面色一紅,“大人......”
“勿要多想,我有一項秘法,可驗真測謊。我自不會冒犯于你,你只需如醫(yī)生把脈一般,將手伸出即可!
夏景昀一臉正色,“再說了,你覺得我像是缺女人的樣子嗎?”
婦人這才認(rèn)真抬頭看了一眼,然后果斷地伸出了手,還要將袖子往上扯,露出潔白的藕臂,夏景昀趕緊叫停。
吳捕頭和幾個捕快站在房間一角,一個捕快聲音極低,不滿道:“頭兒,有這樣審案的?”
吳捕頭也皺著眉頭,暗呸了一口。
他娘的,這小子瞧著人模人樣的,竟然.......
我都干不出這樣的事兒!哪怕去嫖呢!花點錢!惡心!
一旁的捕快也個個義憤填膺,紅著眼看著夏景昀。
隔壁屋的尸首都還沒涼透呢,這邊就摸起了遺孀的手,這個場景,實在是太能刺激人心頭的正義了。
夏景昀伸出手指,搭在婦人的手腕上,裝作審案,“現(xiàn)在,你需要看著我的眼睛!
“嗯!眿D人嬌滴滴地嗯了一聲,眼淚化作霧氣,讓一雙本就勾人的眸子變得跟陷人的沼澤似的。
夏景昀暗罵一聲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穩(wěn)住心神,開口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婦人開始還擔(dān)心對方問起自己跟情郎的丑事,怕自己在對方的秘法下暴露,但問了幾句,便放下心來,對方看來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人。
對于這樣的問話,一旁的捕快們卻越來越義憤填膺,尤其是當(dāng)看到那婦人竟然還頗為享受,讓他們瞬間帶入了苦主的心思,雙目噴火。
夏景昀心如止水,搜查刮肚地組織著語言,盡量讓自己顯得更正經(jīng),等待時間走完。
正當(dāng)他將腦海里記住的那些刑訊臺詞都快問完,眼前忽然一花,一幅畫面不負(fù)所望地出現(xiàn)。
牛王氏站在屋里,正準(zhǔn)備脫下孝服,一個黑影跳入房間,一把將其摟住,她正要尖叫,對方笑著低聲道:“是我!
原來正是那位上一次被打得凄慘的奸夫,他摟著牛王氏,一邊上下其手,一邊道:“可人兒,我沒騙你吧,這莽漢已經(jīng)被我解決了,你先好好守孝,等孝期一過,我就納你入門,屆時我們光明正大地過日子!
牛王氏如一灘水軟在他懷里,膩聲道:“奴家今后,任你處置......”
“今夜就先好好處置你一番!”
畫面中斷,夏景昀看著眼前一臉悲戚的女人,心頭猛地生出一陣厭惡。
“放開她!”
一個捕快終于忍不住,怒吼一聲,朝他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