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去咎有些驚訝的看著皇帝,他倒是不太理解皇帝為何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當(dāng)年你想去朔方邊軍,是柴嗣昌不同意你去!
皇帝在此時卻是慢慢的說道,“你和沖謙是一樣的人,柴嗣昌和我說,他若是活著,有他看著你,讓你去掛個將位倒也沒什么,但他時日無多,不能看著你的話,不出數(shù)年,你肯定會被那些門閥利用,到時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和我說,他會勸說你隱居在月臺驛,要讓你幫我做一件最為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這么對你說的。”
李去咎愣了愣,道:“他說讓我留在月臺驛,會有一件比我去朔方邊軍殺幾個敵軍大將重要一萬倍的事情。”
皇帝點了點頭,道,“他說的便是今夜,我今夜冒如此的風(fēng)險,給人一個可能殺死我的機會,除了讓我能夠看清很多人的心意之外,也能夠讓這些門閥內(nèi)里的人互相看清他們真正的心意,這件事情對于整個大唐而言,的確比你去殺些敵軍大將重要一萬倍,只是等了這么多年,你有沒有懷疑過?”
“沒有!崩钊ゾ绦α似饋,“他說什么,我不會懷疑,如果他要我老死在這里,那我到死之前,可能會覺得,他覺得我安安靜靜的老死在這里,就是比殺幾個敵軍大將更為有利大唐的事情!
皇帝也笑了笑,道:“我只是要令你明白,他的確沒有騙你!
李去咎淡然道,“既受所托,也不一定要弄得那么明白!
“但我必須得幫他說清楚!被实劭粗,認(rèn)真說道,“沈七七送你這柄劍,也是因為她敬佩你一諾千金,舍棄功與名!
李去咎嘿嘿一笑,看了看手中的劍,道,“不得不說,這柄劍倒真是好用!
“左邊那個人歸你,右邊那兩個人歸我,你看如何?”皇帝笑了起來,商量道。
李去咎看了看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的三人,道,“成交!
正對著月臺驛這座高臺,三名修行者緩緩行來。
皇帝所說的右側(cè)兩人之中,其中一名修行者便是之前被他數(shù)次震飛的手持宇文氏奔雷槍的修行者,另外一人走來時,氣機不強,似乎只是一名七品都不到的修行者,但皇帝的這些話才剛剛說完,天空之中的雷云驟然分散,一股股云氣帶著破碎的雷罡瞬間從天而降,貫入這人的身軀。
這人的身體瞬間發(fā)亮,肌膚上顯現(xiàn)云紋,肌膚的內(nèi)里如有雷罡滾動,渾身透出光亮。
而左側(cè)那名修行者渾身籠罩著一層黑氣,面目上的黑氣尤為濃烈,就像是刷了一層厚厚的黑漆一樣,根本看不出他的容貌。
“崔秀?”
看著那名肌膚內(nèi)里如有雷罡滾動的修行者,皇帝試探般出聲問道。
“崔老怪真名是叫崔秀?”李去咎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原來你知道我的真正來歷!币簿驮诖藭r,崔老怪的那具傀儡法身出聲說道。
皇帝平靜的點了點頭,道,“為何不和我合作?”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極為緩慢的抬頭,似是在思索有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但下一剎那,他還是出聲道,“你給不了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皇帝想了想,“你方才舍我不殺,卻全力去追殺顧十五,是因為你真正想要的,是人間無敵,是世上修為最高的那一個?”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慢慢點了點頭,“沈七七死了,王幽山死了,玄慶法師死了,本來我應(yīng)該便是人間至強,只是沒想到還會生出這樣一個顧十五。”
“這些年你放著道宗和墮落觀的修行者在長安不用,我原以為是你不想消耗自己的實力,想讓他們牽制李氏機要處和王夜狐他們那些人,但沒想到,從一開始,你留著這些人,就是要交給顧十五的。”
皇帝沒有插話。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說話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響亮,仿佛有雷霆從他口中蹦出來,“同為李氏,同為王幽山移魂失敗的產(chǎn)物,為何你能成為人間帝王,我卻只能成為崔秀,成為崔老怪?你要和我聯(lián)手,你做你的人間帝王,我做修行界之王,這才公平!
李去咎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他能聽的事情么?
這意思是,崔老怪其實也是李氏?
他只是李氏放入清河崔氏的一顆棋子?
而且他也曾經(jīng)是王幽山移魂的目標(biāo)之一?
皇帝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看著崔老怪的這具傀儡法身,平靜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我早知你的真正身份,這些年你能夠在清河崔氏徹底掌控大權(quán),背后其實有我的關(guān)照?”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此時也平靜下來,淡淡的笑道,“連顧十五來長安時都吃不準(zhǔn)你的真正心意,更何況是我呢?人間帝王最為無情,哪怕我能在清河崔氏一手遮天有你背后相助,但在我看來,或許也只是你需要我?guī)湍銓Ω独钍蠙C要處和林甫之流。”
皇帝搖了搖頭,道:“其實你和顧十五,包括安知鹿,真正到了此種地步的人,真正要走的路,都不是我所能決定,都是你們自己選的。并非是我刻意挑選顧十五,而是只有他走到了和我相同的那條路上。”
說到此處,皇帝淡淡的笑了笑,“至于李氏機要處,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可沒有將它視為死敵,一定要將它滅掉!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也淡淡的說道,“自古成王敗寇,也沒有什么好說的。這些年我在清河崔氏能夠走到這一步,只是因為我很清楚,任何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都只有可能是自己奪來的,不可能是別人賞賜給你的!
“我只是為了少死些人,該說的總該說一說,說不聽,那我也沒有辦法!被实劭粗蘩瞎值目芊ㄉ,平靜道,“只是任何事情都是要講究際遇,講究天賦的,你說你想成為修行者世界的王,你說沈七七死了,王幽山死了,玄慶法師死了,輪都該輪到你了,但我怎么覺得,就算是沒有顧十五,輪也輪不到你?”
李去咎微微一怔,他瞬間想到皇帝說崔老怪和那拿著宇文氏奔雷槍的修行者都?xì)w他,他便頓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你提沈七七,提玄慶法師,唯獨不提我,你將我置于何地?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直覺皇帝恐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一些。
崔老怪的這具傀儡法身也是瞬間沉默。
轟!
也就在這一剎那,皇帝身后三頭六臂的法相顯現(xiàn),這尊法相瞬間通體綻放金光,如同純金鑄就一般,它的三顆頭顱原本都是猙獰萬分,此時卻都變成了皇帝的面容,數(shù)分傲然,數(shù)分戲謔,數(shù)分森冷。
它瞬間顯現(xiàn),瞬間拔地而起,瞬移般出現(xiàn)在崔老怪身前。
它六條手臂各持不同的法器,一齊朝著崔老怪擊去!
“殺!”
崔老怪身影未動,他身側(cè)那名手持宇文氏奔雷槍修行者一聲厲喝,再次出槍。
這人之前已經(jīng)連續(xù)被震飛數(shù)次,但是自始至終卻并未遭受重創(chuàng),也是世間罕有的強者。
當(dāng)!
他一槍點在這法相身上,發(fā)出如撞鐘般的巨響。
這尊純金鑄就般的法相被他一槍點得硬生生止住來勢,身體崩解開來。
然而也就在崩解開來的剎那,碎裂的法身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拳頭,一個帶著恐怖威壓的拳頭。
這名手持奔雷槍的修行者心中駭然至極,他根本來不及調(diào)轉(zhuǎn)槍勢,倉促之間,他下意識的放開長槍,雙手往前托舉,體內(nèi)的真氣瘋狂的涌入雙手,想要硬生生擋住這一擊。
轟!
他再次被一擊震飛。
然而此次他的身軀還在倒飛之中,體內(nèi)卻已經(jīng)響起琉璃般的碎裂聲。
他的體內(nèi)就像是有無數(shù)鋒利的小刀在穿刺出來,下一剎那,他整個身體在空中崩解!
崔老怪的傀儡法身往后已經(jīng)退出一丈。
此時這傀儡法身再次緩緩抬頭,他看到皇帝在緩緩收拳。
皇帝的身體都似乎從未離開過高臺,然而這一拳,卻是直接轟殺了一名手持神通物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