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剛剛掠起,感知里就已經(jīng)到處都是劇烈的真氣波動。
身上具有強烈真氣波動的人,遠(yuǎn)比視線之中身上散發(fā)著真氣輝光的人要多得多。
他的心中頓時充斥極為詭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怎么用言語來形容?
這簡直就像是春日里去某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山谷里踏青,一個人穿了件金絲編織的衣衫,而且還綴了夜明珠,哪怕在黑夜之中這金絲衣衫都會發(fā)光。
那這人料想自己哪怕不是這山谷之中最亮的崽,好歹也是其中之一了。
但誰想到一跳進這山谷,發(fā)現(xiàn)山谷里面到處都是穿著這種金絲衣衫的人,到處都是珠光寶氣。
這不是見鬼了?
王銀甲自然有種不真實之感。
但接著四周不斷響起的真氣沖擊的轟鳴聲,空氣的劇烈震蕩,紊亂的勁風(fēng),以及貫注了真氣的兵器的撞擊產(chǎn)生的光華,卻瞬間告訴他真的不能再真!
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就已經(jīng)至少有二三十個暴起的光團,那都是修行者和修行者在碰撞,在戰(zhàn)斗!
“之前幽州這些人已經(jīng)動用竇氏的修行者攻城,這些竇氏的修行者連戰(zhàn)之下,真氣也應(yīng)該耗光了吧,這些修行者,難道是幽州那些氏族的修行者?”
王銀甲腦海之中才剛剛浮現(xiàn)出這樣的念頭,但瞬間就又覺得不對了。
他感知里的真氣波動越來越多!
城門洞里不斷爆開新的真氣波動,幽州叛軍的騎軍不斷沖進來的同時,身具強烈真氣波動的修行者也在不斷沖進來。
他從掠起到雙腳剛剛落地,在他的感知里,城門洞里至少已經(jīng)又沖進來二十幾個修行者!
這態(tài)勢徹底不對了。
幽州和河北那些豪門拼命擠擠,再弄出幾十個修行者來沖陣那也沒什么想不明白的,但這已經(jīng)沖進來了幾十個,后面還源源不絕,這已經(jīng)完全不對了。
除非安知鹿和竇臨真能夠讓之前戰(zhàn)死的修行者都活過來,否則這幽州叛軍無論如何都拿不出這么多修行者出來。
王銀甲只覺得不對勁,但此時根本來不及多想,因為已有一道人影掠到他的身前。
軍中的廝殺不比平時比試,修行者一參與戰(zhàn)斗,首先便是截殺對方的將領(lǐng)和修行者,破壞對方的重要軍械,他本身身穿將鎧,又直接投出長槍將一名血蠱軍軍士釘在地上,接著從馬背上飛身而起,必然就已經(jīng)引起對方修行者的注意。
“唰!”
王銀甲腳步一錯,身體橫著滑出,腳下連續(xù)亮起數(shù)朵蓮花般的光影。
這便是太原王氏的“步步生蓮”身法。
與此同時,他已經(jīng)抖出數(shù)朵劍花,這劍花不是虛影,而是真正的劍氣,如同數(shù)朵黃色的臘梅花朝著那人擊去。
他是六品上的修士,按理是用不出如此的真氣手段的,但他手中這柄長劍不是凡品,而是洛陽劍坊的名劍“臘月”。
這柄劍的符紋自有約束真氣凝成劍氣的功效,他現(xiàn)在能夠抖出這幾朵臘梅花朵般的劍氣,也是修為不足,若是他能夠到七品中上的修為,那時他的真氣貫注這柄劍深處的符紋,抖出的劍氣就是如同臘月飛雪一般,一掃一大片。
他這“步步生蓮”的身法橫向挪移極快,來人晃身躲開他那幾道劍氣,一道刺向他的劍氣也是落空。
王銀甲心中一凜,只覺得這人的真氣修為似乎比他高出不少。
“難不成是七品?”
他腳下真氣接著噴涌,再亮起蓮花般的光影,然而就在此時,來襲的這名身穿黑色皮甲的修士卻是突然摔倒般朝他傾來,但這倒不是真倒,而是一種看上去就像是要栽倒,但其實整個身體隨勢朝著他快速砸來的身法。
“東南傾!”王銀甲一下子發(fā)出了驚呼。
這是清河崔氏的七秘之一!
這門秘術(shù)因為之前滄浪劍宗和顧十五在曲江比劍而廣為人知,王銀甲原本就知道,再加上這一層關(guān)系,他一下子就叫出了聲來。
他驚呼聲響起的剎那,這人的劍光貼地而起,就像是幾條在地上亂扭的小蛇,斬向他的小腿。
王銀甲的身法極快,劍光一絞,倒是只絞中他腳下涌起的蓮花狀光影,但這人手中長劍往上一震,王銀甲還根本來不及揮劍反擊,便看到這人劍身上散出一蓬細(xì)針。
“亂魂針!”
王銀甲再次駭然驚呼。
他身外的真氣輝光驟然變得極為明亮,他此時全力催動真氣護體,但對方劍身上激射出來的這一蓬細(xì)針沖擊到他的護體真氣之上,卻是大多刺穿了他的護體真氣,扎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他頓時覺得半片身子發(fā)麻。
“救我!”
此時他再無疑問,駭然大叫。
清河崔氏七秘之一的亂魂針!
清河崔氏的這種秘法破不掉同境修士的護體真氣,但這人施展出來的亂魂針卻硬生生破了他的護體真氣,這只能說明這人的修為已是七品!
半邊身子中招麻痹,對方修為又高,他哪怕手里也捏著太原王氏的幾門秘術(shù),但自覺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瞬息之間就要落敗殞命。
“我來救你!”
他這求救聲剛剛響起,一側(cè)就有一名修行者如電掠來,那名連續(xù)施展兩門清河崔氏秘術(shù)的修行者見狀似乎也是一滯,不敢追擊的樣子。
王銀甲一口氣略松,但就在此時,那名如電掠來的修行者突然好像腳下一滑般就要摔倒,王銀甲呼吸一頓,心中再次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招架,那人一下子突到他身前,一劍就刺入了他的胸口。
噗的一聲輕響,王銀甲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口飆射出去的血泉,他這才確定,這大叫著我來救你的修士,壓根不是自己這方的,而是幽州叛軍的修士,而方才的一擊,明顯也用了清河崔氏的秘術(shù)東南傾!
這一劍極為狠辣,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脈,對方一劍得手,也不停留,直接朝著一側(cè)的軍士殺了過去,他看著胸口血泉飆射,身體里的力氣也瞬間被抽空了一般,他噗通一聲跌坐在地,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飛快的流逝。
這時候他還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就要在這里戰(zhàn)死了。
但他無助的看著周圍到處爆開的真氣光輝,他這時候確定了兩點,一是這些沖進來的修行者,似乎大多用的都是清河崔氏的秘法,而且這些人都似乎會好幾種清河崔氏的秘法。二是此時這些人修為都不低,而且現(xiàn)在雙方的修行者都是往城門口這邊沖,但在城門口這一片區(qū)域里,此時幽州叛軍的修行者數(shù)量絕對占優(yōu)。
“怎么可能!”
王銀甲在生命的最后時光,仰首望天,他希望上天能夠給自己一個解釋。
清河崔氏不可能有這么多修行者,尤其是有這么多六品七品的修行者!
而且清河崔氏的七秘、四劍、三絕,都是只有清河崔氏的真正嫡系,且是為家中立下功勞的子弟才有資格學(xué)習(xí),很多嫡系子弟也就學(xué)個一兩門。
清河崔氏要是有這么多嫡系,有這么多強者,何至于在大唐立國的時候是頂級門閥,但之后就不斷沒落,到最后慢慢被排擠在長安和洛陽的頂級圈子之外,連崔老怪都被弄死在長安。
王銀甲滿眼憋屈的死去。
他真的合不上眼。
夏無言狂掠而來,在沒接近長夏門的城門洞時,他心稍安。
因為他也看到了到處都是真氣輝光,到處都是真氣沖撞散發(fā)出的光華。
他就覺得好歹城中修行者多,增援得夠快,這么多修行者這么快過來堵門,那估計能夠穩(wěn)住陣腳,將沖進來的騎軍殺光。
城中絕大多數(shù)將領(lǐng)和修行者他是不太熟,但王銀甲他是熟悉的,熟悉的人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吸引一個人的目光,他這一沖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王銀甲仰天而亡。
他渾身一冷,這時候他一眼掃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錯特錯,在這片區(qū)域之內(nèi)廝殺的修行者確實很多,但不是城中的修行者多,而是幽州叛軍的修行者居多!
砰!
這時候狠狠墜地的一個熟人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人就摔倒在他身前右側(cè)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魏無懼!
那是他想要生吞活剝了的魏無懼!
此時的魏無懼身上至少有五六個血口在咕咕的往外冒血,他摔倒在地之后,還順勢滾了幾圈,利用一些戰(zhàn)馬來阻擋對方的進擊,但是滾了幾圈之后,他已經(jīng)根本爬不起來了。
他這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夏無言。
他和夏無言的目光一對,臉上頓時悲憤交加,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大叫道,“老夏,我對不住你,我真不是內(nèi)應(yīng)!我也不知道這些人竟會打開城門!
夏無言渾身僵硬的看著魏無懼喊完這些話之后就斷了氣,他這時候?qū)ξ簾o懼的恨意已經(jīng)消失了,但是不是內(nèi)應(yīng),現(xiàn)在還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魏無懼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此等情形之下,他接下來也要戰(zhàn)死在這里了。
“怎么幽州叛軍會藏了這么多修行者!”
“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多修行者!”
“他們怎么會清河崔氏的秘術(shù)…”
他也仰頭看了一眼沒辦法給他答案的天空,然后咬牙朝著前方的一名敵軍修行者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