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園里無數(shù)的軍士不停的顫抖起來。
他們很多人甚至直接丟下武器,跪倒在了地上。
這不是要和什么未知的強大生靈戰(zhàn)斗,而是和一條真龍去戰(zhàn)斗。
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真龍乃是天命。
人又怎么能夠和天命為敵?
……
安知鹿走出營帳,他聽著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聽著葵園里傳來的零散的絕望厲吼聲和驚懼的哭喊聲,他仰起頭來朝著頭頂?shù)奶炜胀ァ?br>從他此時的位置往上看去,籠罩在霧氣之中的蜈蚣紙鳶和真龍壓根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
那甚至可以用丑陋來形容的蜈蚣紙鳶的竹骨上的道符在不停的散發(fā)著幽綠色的光屑,臨時趕制出來的玩意只追求結(jié)實,卻根本未顧及到什么美感。
然而這樣的東西,卻不只是讓葵田里的那些軍士軍心渙散,而是徹底的崩潰。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側(cè)的竇臨真,忍不住搖了搖頭,感慨的笑了笑,道,“我覺得吧,說到底,哪怕皇帝真的做成了他想做的事情,什么給寒門也提供做大員的機會,所謂的仕途,所謂的大員,也只是和這條壓根不是龍的龍一樣,是上面的人用來誆騙下面的人的手段。這些個東西,真爬到眼門前看清楚了,就會發(fā)現(xiàn)也只不過是糊弄人的丑陋的東西!
竇臨真微微的笑了笑,道,“但這世間,又有多少人窺得見這真實?”
……
常秀出現(xiàn)在了王槐和盧白蠟所在的土臺下。
他名義上是葵園大軍的統(tǒng)帥,是此間地位最高者,然而即便到了土臺下,已經(jīng)可以看清這兩個人的背影,他卻依舊只能等待土臺下,等著王槐和盧白蠟準(zhǔn)許他上去說話。
等到前去稟報的修行者終于領(lǐng)他上了土臺,他看著王槐和盧白蠟深吸了一口氣,行了一禮,然后才盡可能平靜的說道,“兩位貴人若是再不下令讓修行者頂上去,葵園失守的速度會超乎任何人的預(yù)估。”
王槐抬起頭來。
他沉默了片刻,漠然道,“修行者的命比這些新兵的命珍貴得多!
“我知道你們并不在乎這些新兵的命,只是對于我們這種將領(lǐng)而言,任何一場戰(zhàn)斗,哪怕是純粹失敗的戰(zhàn)斗,也總要有些意義!背P銖娙讨闹械膽嵟,低垂著頭慢慢的說道,“至少你們也想試探清楚安知鹿的那些法器的元氣規(guī)則,至少你們也可以用修行者消耗他們的修行者,若是這里的大軍崩潰的速度太快,不能為洛陽拖取時間,哪怕洛陽真的能夠同仇敵愾,也不可能守得住!
看著王槐和盧白蠟并不馬上予以回應(yīng),常秀聲音微寒道,“安知鹿以自身的神通已經(jīng)造成我軍的恐慌,眼下應(yīng)該是我們繼續(xù)逼他出手,若是能夠成功的逼他繼續(xù)出手,那他損耗過巨,和直接捅他幾刀沒有區(qū)別,若是他和竇臨真不出手,我不相信他座下的修行者,能夠戰(zhàn)勝兩位貴人你們召集而來的修行者,更何況你們召集而來的修行者數(shù)量遠勝于幽州叛軍!我也可以不珍惜這些軍士和我自身的命,但希望兩位貴人也不要珍惜那些修行者的命!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守住洛陽!”
王槐又沉默了數(shù)個呼吸的時間,才對著身側(cè)的一名修行者說道,“召集所有修行者,其中所有擅長觀氣法門的六品以上修行者除外,其余所有修行者,抽簽分成五組!
……
“對方的修行者開始聚集了!币恢痹诎察o的看著葵園方向的竇臨真對著安知鹿說道。
安知鹿笑了笑,對著身后一名副將道,“可以去請?zhí)恿!?br>太子的營帳就在不遠處,他的話音剛落,太子已經(jīng)從營帳中走了出來,直接道,“我聽見了,不用請了!
“今夜是有些熱鬧,不好睡覺!卑仓箾_著太子笑了笑,然后就像是扯家常一樣平淡的說道,“太子殿下,現(xiàn)在葵田之中的這些新兵蛋子兵敗如山倒,里面那些門閥的人,已經(jīng)聚集修行者,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可能乘著我們的人在前面猛攻,他們就一堆人悄悄繞過來,來刺殺我們?”
太子卻并不太喜歡安知鹿的這種說話方式,他看了一眼竇臨真,說道:“昔日長安有三個望氣法門特別厲害的,但現(xiàn)在另外兩個都已經(jīng)死了,對方修行者若是成群結(jié)隊來刺殺我們,豈能瞞得住她?”
“我倒是覺得不一定!卑仓共[起了眼睛,“這世上豈有萬全的法門?有法門,便有克制之法,我倒是覺得,這些門閥被我打得這么丟盔棄甲,他們丟不起這人。如果我們前面鼓陣一動用,他們看出些什么,他們?nèi)绻锌梢苑婪哆@種鼓聲影響的手段,他們恐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竇臨真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想試試能不能給他們一個這樣的機會?”
安知鹿笑了起來。
他看著葵田深處,陰冷的笑著,“我得了楊氏和王幽山那么多法門,就知道這世上都是一物克一物,的確沒有任何一門法門是絕對不存在天敵的。這破法鼙鼓只要正兒八經(jīng)的一大規(guī)模動用,各宗各派精于此道的人看著,肯定會被人看出端倪。說不定用個一次兩次,今后就起不到作用,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乘著它們動用時,博一個大的。一次性將這里面的門閥八品全部做了,順勢再拿下洛陽,這也值了!”
太子心中一震,他只覺得這安知鹿的做派和自己的做派完全不同。
“太子殿下!边@個時候安知鹿卻是笑瞇瞇的又點了他的名,然后看著他認(rèn)真說道,“我是這么想的,你看看是不是這么一回事。以這些門閥貴人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惜命程度,冒很大風(fēng)險的事情他們是不敢干的,所以一個兩個八品來刺殺我們這種事情,他們估計不敢做,要做,肯定就是糾結(jié)一幫子厲害修行者,覺得哪怕我們多一兩個八品,他們都有能力將我們滅掉,他們才會過來。所以我若是給他們機會,我和竇臨真都受著傷,而且我這神通和他們面對面硬剛,估計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我覺得這種時候,得看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出把力!
太子呼吸一頓。
他看著安知鹿,一時出不了聲。
安知鹿卻淡然道,“太子殿下,按照我之前在葵田之中的探查,他們?nèi)羰钦娴母襾恚枪烙嬍莾芍寥似沸扌姓,再加一些持有厲害法器甚至神通物的修行者。我和竇臨真,再加一個竇氏的八品,加上你,你覺得能干的,那我就給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這樣的機會,如果你覺得干不成,太危險了不想干,那我就死了這條心,不搏這一把大的了!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
他自己可不是八品。
雖說李氏七品巔峰在世人看來等同于八品,但他自然知道那種等同,恐怕是八品里面最弱的,完全不可能等同于太原王氏和范陽盧氏這種頂級門閥的八品。
安知鹿和竇臨真自然是厲害的八品,但他們都受了傷,那算起來,完整無缺的,就還有一個沒露過面的竇氏八品。
聽著這意思,竇氏隱藏著的,也就這一個沒出手過的八品了。
對方若是來三個八品,那可都是養(yǎng)精蓄銳的八品。更不用說這些門閥的其余七品修行者,必定也不是等閑之輩。
在平日里,他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這么豪賭的。
然而此時,看著安知鹿有些戲謔的目光,想到白天自己和這些人表現(xiàn)出來的差別,他內(nèi)心就有種受侮辱的感覺。
他便忍不住沉聲道,“若是你們敢,難道我就不敢么?”
“我還想說,若是太子殿下不敢,就看看你肯不肯借那神通物給我們一用!卑仓构恍Γ凹热惶右豢诖饝(yīng),那還想什么,我馬上令人去操辦!”
“無需這樣的激將法!碧涌粗仓挂谎,沉默了片刻,道,“以前缺失的地方,不如你們的地方,我自然會慢慢的學(xué)!
安知鹿點了點頭,收斂了笑意,道,“我再多說一句,這事情是我提出來的,若是到時候失算了,我都會拼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