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兵馬調(diào)動這方面,安知鹿知道的比明月行館快得多。
當(dāng)?shù)弥优沙鰞汕б仿浜映又萑チ说臅r候,安知鹿愣了好大一會。
他的一群幕僚還死活想不明白為啥要去攻擊河州的時候,安知鹿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
太子這人不僅要面子,而且報復(fù)心太強了。
河州、金州那一帶的唐軍加起來有八九千,其實只是兩千曳落河就將河州、金州打得落花流水,這種戰(zhàn)績也已經(jīng)十分可怖了。
而且這還能再次改變很多人的認(rèn)知,曳落河這樣的騎軍,是有攻城能力的。
但只是要證明這點,根本不需要勞師遠襲,根本不需要讓這支曳落河急行軍五天去攻擊這樣的一個地方。
在朝著嶺南行走的路途之中,隨便分兩千曳落河攻擊一處地方不就可以了。
太子打河州,是因為吐蕃!是因為顧十五!
太子現(xiàn)在顯得被動,就是因為皮鶴拓和瑯琊王氏聯(lián)手,偷偷的進入了嶺南。
皮鶴拓沒有受顧留白的支持和指使,太子是不相信的。
吐蕃現(xiàn)在和大唐交好,根本的原因在于顧留白,太子自然也清楚得很。
明月行館的商會和回鶻、吐蕃有著大量的邊貿(mào)往來,太子自然也知道。
河州有和吐蕃的邊貿(mào)戶市。
你到嶺南來占我的地盤,還搶先一步挖走了嶺南黃洞蠻是吧?
那我也先毀了你和吐蕃在河州的戶市。
城里的那些官員被殺了,商鋪被放火燒了,這邊貿(mào)一時半會也恢復(fù)不了元氣,你損失也很大的。
安知鹿估計太子就是這么想的。
但更可怕的是,他猜出太子的想法不止于此。
吐蕃可不是關(guān)外那種任人宰割的小國,吐蕃現(xiàn)在兵強馬壯,除了在黑沙瓦吃了虧之外,其余幾次大唐的軍隊和吐蕃作戰(zhàn),都是敗績。
尤其那些反對勢力被清除之后,贊卓現(xiàn)在如日中天,所有吐蕃軍隊全部對他效忠,聽他號令。
他的人被殺,商鋪被搗毀,他能咽得下這口氣?
河州被太子的曳落河攻陷,他和大唐交好,騎兵馳援順理成章。
吐蕃是會出兵的!
那太子想要打的,根本就不是河州兵,而是吐蕃的軍隊!
他就是要用曳落河,借吐蕃的軍隊立威。
他就是要給整個大唐看看,皇帝和裴氏你們對付不了的吐蕃軍隊,我就用兩千曳落河,就能殺得他們落花流水!
他是故意只弄了兩千曳落河過去!
但是太子你曾經(jīng)親臨邊軍,親身經(jīng)歷過和吐蕃大軍的戰(zhàn)斗么?你怎么就能夠肯定兩千曳落河就足夠?qū)Ω锻罗呐穑?br>難道是因為顧十五在黑沙瓦能行,你就覺得自己能行?
安知鹿的嘴角不由得浮現(xiàn)出充滿譏諷的冷笑。
在他看來,哪怕這兩千曳落河騎軍真的能夠應(yīng)付吐蕃的軍隊,但這么做真的值得么?
顧十五說到底不是軍方將領(lǐng),不是現(xiàn)在可以囤兵的節(jié)度使,他現(xiàn)在是不控制軍隊的。
哪怕顧十五從中漁利,現(xiàn)在也只是借著皮鶴拓之手偷偷摸摸的做點事情,而太子自己決定的策略是割據(jù)江南,接著深耕嶺南。按照這個策略,太子你自己是要穩(wěn)扎穩(wěn)打,慢慢積蓄自己的力量再說的。
你說嶺南是你的就是你的?
別人不能在嶺南有所安排,混些好處?
大家同吃一個鍋里的肉,你好好的吃你的肉就行了,少惹點事端,按照你的策略,不斷培植你自己的力量。
等到矛盾慢慢激化,到了實在不行的時候再說。
你這個時候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一定要急著教訓(xùn)人,將矛盾徹底激化做什么?
本來吐蕃勢大,哪怕顧留白向吐蕃借兵,皇帝和其他門閥估計也不會同意,那除非到了你大軍大勢已成,別人都沒法阻擋你兵迫長安,那時候或許才有可能讓吐蕃大軍進入唐境。
現(xiàn)在好了,你直接把河州端了,吐蕃直接就可以出兵河州。
自己羽翼未豐,只是為了立威和證明自己厲害,就讓曳落河去對付吐蕃,安知鹿覺得自己除非被打壞了腦子,才有可能做這樣的選擇。
他將這猜測和幕僚們一說,他的幕僚們都忍不住搖頭,“何必呢?何苦呢?”
鄭仲夏卻是看著安知鹿,說道,“可能太子現(xiàn)在自己沒什么信心,他得給自己找點信心!
“可能吧!
安知鹿笑了笑。
但這是百分百保險的事情么?
如果適得其反呢?
等到其他幕僚全部離開,和鄭仲夏獨處時,他輕聲道,“我感覺機會來了,我要親自去一趟松漠都督府,你安排一下,對外就讓人覺得我在這邊閉關(guān),抓緊修行就是!
鄭仲夏頓時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我會妥善安排。”
安知鹿這時候忍不住看著他咧嘴笑了起來,“老鄭,你們門閥的世子都是這樣的么?不管什么時候,一點虧都吃不了?自己看中的東西,還沒到手就已經(jīng)覺得是自己的,稍微受了點委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教訓(xùn)別人?”
鄭仲夏忍不住嘆了口氣,“很多人的確是這樣的,但也會看一下對方的實力和身份,但太子這個比較特殊,他估計從懂事起,就自覺自己是儲君,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可能就比天下任何人都吃不了虧!
……
吐蕃的騎軍在半夜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河州城外。
對于大唐的門閥而言,一些商行的生意只是錦上添花的玩意,但對于吐蕃而言,很多生意卻事關(guān)生死。
比如河州的茶葉。
吐蕃很多地方都難以出產(chǎn)菜蔬,煮酥油茶所用的茶葉,對于吐蕃的很大一部分人而言,都是起到蔬菜的作用,茶葉可以解油膩,可以不讓人生病。
吐蕃的很多地方,生病了就幾乎只能看自己的運氣。
吐蕃和大唐交易的很多物資都是吐蕃真正緊缺的東西,很多商隊都會有贊卓的騎兵沿途保護。
但現(xiàn)在,偏偏出問題的不是在那些人煙稀少野獸遍地的荒漠地帶,而是有著大唐軍隊鎮(zhèn)守的河州。
陸曳輦拿下河州之后,并未在河州做任何針對吐蕃人或是金州軍的防御工事。
反正他們休息夠了之后就會離開,而且在他們看來,沒有任何一支騎軍比他們更擅長巷戰(zhàn)。
若是對方有軍隊進攻,那讓他們進城來打好了。
半夜出現(xiàn)的吐蕃騎兵首先派出了一支數(shù)百人的隊伍,從西門進入,似是要摸清楚這河州到底什么狀況。
這數(shù)百騎兵都是騎著快馬的輕騎兵,他們進入河州,一開始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敵人,一直接近刺史府的時候,附近的街巷之中才零零散散的沖出了一些曳落河。
只是零零散散的曳落河,殺入這支輕騎軍的時候就如同虎入羊群。
這支吐蕃騎兵瞬間就被殺懵了,他們拋下了兩百多具尸身之后逃出了河州。
曳落河甚至都沒有追出城。
因為他們大多數(shù)人要睡覺。
其實備戰(zhàn)的就四百曳落河,真正參戰(zhàn)的就一百。
但只是這一個接觸,就已經(jīng)讓吐蕃軍隊明白這里的軍隊真的是太子的曳落河,而且他們也徹底明白了這支曳落河到底是什么戰(zhàn)力。
拂曉時分,六千吐蕃騎兵出現(xiàn)在了陸曳輦的視線之中。
這六千吐蕃騎兵之中有五千左右是身穿皮甲的騎兵,有一千左右是身穿鎖子甲的吐蕃精銳騎兵。
這些吐蕃騎兵出現(xiàn)之后,并不接近,始終停留在數(shù)里之外,一直等到兩千曳落河和其輔軍、備馬都出城,其中有五百精騎才脫離了陣型,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陸曳輦獰笑著揮了揮手。
只是一百曳落河朝著那五百吐蕃精騎沖了過去。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五百吐蕃精騎雖然呼嘯著,一副要迎擊一百曳落河的樣子,但他們卻始終保持在強弓的射程之外,然后繞過了這一百曳落河,沖向他們后側(cè)的輔軍。
“草!”
陸曳輦馬上又分出一百曳落河拉開一字長蛇去攔截,同時令輔軍的將領(lǐng)躲避。
這五百吐蕃的精騎所用的戰(zhàn)馬跑得很快,比他們曳落河的戰(zhàn)馬跑得快,所幸這些輔軍管著的備馬都沒有披甲,跑起來沒有太多速度上的劣勢。
這五百吐蕃精騎專攻他們的輔軍和備馬,此時看著沒有接近他們輔軍的機會,這五百吐蕃精騎仗著跑得快,又飛快繞開了,根本不和曳落河正面對決。
接下來每過一會,這五百精騎就擺出要沖過來廝殺的態(tài)勢,但就是不和曳落河正面廝殺,只是想攻擊他們的輔軍。
這種戰(zhàn)法很像老鷹抓小雞的游戲,讓這兩千曳落河不知道罵了多少聲“草!”
本來按照曳落河的行軍習(xí)慣,輔軍和曳落河是分開行走的,相隔往往數(shù)里,輔軍還會給這些備馬尋找水草豐茂之地。
但這么一來,這兩千曳落河只能散開在外圍,將這些備馬和輔軍護在中間。
關(guān)鍵這些吐蕃騎兵就是一直跟著,陸曳輦率軍沖過去,他們就仗著跑得快拉開距離。
曳落河行軍,他們就跟著,設(shè)法襲擊輔軍。
等到天黑了,他們還是這樣,就是分批過來襲擾。
就像是一群盯著他們的蒼蠅,甩不掉,但始終在耳邊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