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得,那能直接跑嗎?
濕熱的夏風伴著對方妖邪的神通氣息如浪潮沖涌而來,對于凝立在耶律月理身前的夏神侍而言,功名榮辱皆是過眼煙云,自他得回鶻神殿修行法門以來,他便確定,護得神女周全,便是護得回鶻周全。
耶律月理搖了搖頭。
若換了以前,耶律月理說不定就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跑得越快越好。
然而和顧留白接觸久了之后,她腦子里自然有了“避戰(zhàn)如避箭,終被流矢傷”的道理。
在宗圣宮閑著沒事的時候,她也經(jīng)常翻看一些大唐的兵家著作,其中論述的“敵列堂堂之陣,我偏擊其糧道;彼設(shè)連環(huán)計,我直斷其烽燧”這些"彼攻其堅,我搗其虛"的兵家要義,在她看來和顧留白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做派相比,都算是小道。
那些個兵法大家似乎講究的是誰設(shè)計更加精妙,誰更能令對方不辨虛實,講究的是一石數(shù)鳥,環(huán)環(huán)相扣讓人如墜迷窟的精巧設(shè)計,但顧留白的做派卻是始終將自己放在一個破壞者的角色。
我不管你怎么精巧設(shè)計,我就是知道大致怎么回事,然后我能破壞什么就破壞什么,你的設(shè)計如層層堆砌的精巧宮殿,我也不管我看不看得清這宮殿的全貌,我只管這里鑿個窟窿,那里敲個洞,我能破壞的地方破壞,破壞起來總比你修葺簡單。
你出這招我抵擋不了,那你想做的某件事,我也給你破壞了。
顧十五雖然不在長安,但耶律月理覺得自己已經(jīng)學到了顧十五的一些神髓,她便頓時有些自得的甜甜一笑,“夏神侍,你先盡量纏住這人,只要不是覺得自個有危險,那就不急著殺,我好用他給這個收割氣運的人找點麻煩!
夏神侍點了點頭。
此時那邪化的修行者身前凝立著一道散發(fā)著神通氣機的黑色影子,和夏神侍幾乎一模一樣。
也正是因為這道黑色影子的阻隔,這名邪化的修行者才沒有第一時間朝著耶律月理和他殺來。
耶律月理下定主意,手中已經(jīng)握了一顆碩大的暗紅色寶石,尋常的寶石發(fā)光時光彩熠熠,但她手里這顆暗紅色寶石此時卻散發(fā)著一種古怪的力量,仿佛無數(shù)看不見的小手,在將周圍的光線揉成一條條的絲線。
它的周圍出現(xiàn)了很多條暗紅色的扭曲光線,就像是一條條的血脈。
那些原本郁郁蔥蔥的巨大蕨葉此時漸漸變成暗紅色,葉柄和葉片上顯現(xiàn)出一塊塊鐵銹色的符紋。
看著那邪化的修行者此時還在和夏神侍的影子僵持著,完成這布置的耶律月理還想學學顧留白的嘴皮子功夫,忍不住就看著這蟲頭人身的修行者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有沒有自主意識?”
她這一問,那蟲頭人身的修行者突然有些迷茫起來,蟲頭左右晃動,掉落著黏液的口器之中卻發(fā)出人聲,“我…李…崔...羽…”
“李崔羽?”耶律月理腦子也是足夠靈活,“李氏的,崔老怪,羽道人?”
“看來是一個蟲腦殼裝了三個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了!币稍吕硇闹@人沒多少神智,腦子糊涂了,但她接著一開口,卻說,“那你腦子還算清楚啊,都知道自己姓什么,那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過來這是要做什么?”
“殺回鶻神女!”這邪化修行者此時的腦子卻似乎一下子好用了,發(fā)出的聲音沒有一點猶豫。
“那你殺回鶻神女,關(guān)我們什么事情啊。”耶律月理一本正經(jīng)道,“我又不叫回鶻神女,我叫耶律月理。”
邪化修行者一愣,旋即卻是憤怒了,滴著黏液的口器之中發(fā)出咆哮聲,“我已成仙…我又不傻!”
耶律月理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玩脫了,但她也有急智,叫道,“你是仙人,為何管人間之事!你是不是被人利用了!他們乘著你沒想明白,就故意利用你!
這邪化修行者蟲頭晃了晃,還未來得及說什么,耶律月理就已經(jīng)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他,道,“誰能御使仙人!這位仙君,誰膽敢差使你做事!”
這邪化修行者頓時覺得很有道理,頭顱都昂了起來,“本仙君…”他似乎很享受耶律月理所說的仙君兩字,有種沾沾自喜的姿態(tài),但下一剎那,他腦海之中卻似乎出現(xiàn)另外一個意識,他看著耶律月理,突然出聲道,“吃…吃…吃了你…”
強烈的吞噬欲望再加上精神威壓,讓耶律月理瞬間有些毛骨悚然,她明顯可以感知出來,這種強烈的吞噬欲望對于這名邪化的修行者而言近乎本能,修行者對于他而言就像是食物,但只是這種吞噬的欲望之前被人封印住了而已。
也就是說,李氏機要處的確掌握有一些鎮(zhèn)壓邪化的手段,甚至已經(jīng)對已經(jīng)邪化的修行者都有一定的了解,她現(xiàn)在很懷疑李氏不止這一個試驗品。
轟!
這名邪化修行者渾身氣勁炸裂,此時他腦子里已經(jīng)只剩下瘋狂的進食欲望,相對于耶律月理而言,夏神侍在他眼中反而變成了更可口的食物。
伴隨著可怖的爆鳴聲,他沒有再動用什么雷霆,而是整個人如一輛疾馳的馬車朝著阻攔在自己身前的影子沖撞過去,他的右腿提起,膝蓋直接撞向前方的影子。
與此同時,他體內(nèi)不斷響起巨物撞擊的轟鳴聲,以及筋肉的噼噼啪啪的炸響聲。
這種戰(zhàn)斗方式很李氏。
肉身和真氣力量的完美融合,極致的剛猛,一往無前,似乎哪怕攔在他前方的不是神通凝成的一道黑影,就是一塊鐵板,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膝撞上去。
夏神侍的這神通很奇特。
他的影子外圍一開始也爆發(fā)出一團剛猛的罡氣,兩股力量相撞,頓時爆開一團肉眼可見的沖擊波,但等到這名邪化修行者的膝蓋破空罡氣,頂在這影子身上時,這影子卻仿佛變成了一個黑色的泥潭,接著影子往一側(cè)晃動,卻是讓這邪化修行者重心不穩(wěn),往一側(cè)翻飛了出去。
這邪化修行者飛出數(shù)丈,狠狠墜地,身外的氣勁直接將地上都砸出了一個大坑,但他從坑中跳出,仿佛絲毫不受妨礙。
夏神侍深吸了一口氣,影子飛起,正在此時,卻聽到耶律月理的聲音,“不用和他拼命,護著我別他傷我就是!
那邪化修行者剛剛從坑中躍出,突然一頓,他腳下泥土之中,有些散發(fā)著暗紅色光焰的根須繞在了他的腳上。
這邪化修行者被扯住,落在地上,馬上就雙足蹬地,一個肉眼可見的氣團以他的雙腳為中心急劇的擴張,與此同時,他渾身的血肉之中再次響起裂帛般的聲響。
很顯然他是要以力破法,直接扯斷這些根須。
夏神侍平時理解力有些不行,但有關(guān)戰(zhàn)斗,他卻是瞬間明了。
他的那條影子瞬間落下,如同一大塊黑布罩落在這邪化修行者身上,大部分影子如黑布纏住這邪化修行者的身軀,一小部分黑影就像是符紋一樣纏繞在那些根須上。
轟!轟!轟!
這邪化修行者身上氣勁連炸,他瘋狂發(fā)力,但炸裂的卻只是夏神侍的那道黑影,那些根須卻依舊穩(wěn)固得很。
黑影如布帛不斷撕裂,飛散的黑影碎片卻又自然的朝著他涌去,又和夏神侍的影子融為一體。
撕扯糾纏之下,這邪化修行者無法脫困,磅礴的力量不斷撕裂腳下封土,堅硬的泥土仿佛豆腐一樣軟嫩,三次神通力量沖撞之下,那些根須往下牽扯,這邪化修行者倒像是變成了一個專門往下刨土的荒古巨獸,瞬間刨出了一個一丈多深的深坑。
這邪化修行者再次發(fā)力,此次發(fā)力比前面三次更猛,天空之中的雷云都已經(jīng)徹底消散,他的體內(nèi)倒像是有雷音轟鳴,接著他的體內(nèi)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山丘往上升騰而起。
嗤嗤嗤數(shù)聲,耶律月理身周的那些蕨樹都瞬間沒入地下,就像是沿著根須被這人的巨力拖入了泥土之中,但與此同時,耶律月理卻反而如釋重負一般松了一口氣。
轟!
這名邪化修行者帶著不可阻擋之勢沖出深坑,但一沖出來的剎那,他也是一愣,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回望。
他身上依舊連著那些根須,但此時這些根須似乎并沒有那種牢牢牽制住他的力量,只是好像掛著了一些沒有多少分量的東西。
他還沒看出什么玄虛,封土下風深處卻是響起了刺耳的漏氣般聲響,接著那深坑底部瞬間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裂口,根須下方瞬間大量的陰氣如噴泉一般往外噴涌出來。
這些陰氣噴涌出來,瞬間結(jié)陣,形成一個圓形牢籠。
這名邪化修行者再次發(fā)力,轟然撞在這圓形牢籠上,卻是根本沖不出來,反而擊碎封土,繼續(xù)往下陷落。
轟!
這名邪化修行者神通氣機爆發(fā),整個人都膨脹起來,但再次撞在這圓形牢籠上時,他的力量卻被往地下傳導,在下方地宮之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