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著青銅戈的老軍笑了笑,道:“怪不得安將軍在幽州一呼百應(yīng),聽說你的那些部下都叫你安哥兒,這種時候都忙著收攬人心。”
安知鹿看著這老軍也笑了笑,道:“用金銀財寶、美女官位招攬那才叫收攬人心,暴風(fēng)雪之中抱團(tuán)取暖,一起點個火堆那不叫收攬人心!
老軍嘆了口氣,“是有點道理啊!
安知鹿看著那盜洞之中下蛋般落下的一個個黑甲軍士,平靜道,“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想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事?我沒讀過什么書,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真正打仗的時候,我不會沖得比你們慢,不會讓你們擋在我面前就是了!
韓垂錦微微點頭,似是心中有些觸動。
老軍右手把著青銅戈,左手對著安知鹿挑了挑大拇指,“這可比許個金銀財寶動聽多了!
“主要金銀財寶我也沒有,不過要是有了,我也可以先讓你們拿。這次要是干得漂亮,上頭有什么賞賜,我說到做到,你們先分!卑仓构恍Γβ曉谟陌档耐ǖ览锓浩痍囮嚨幕匾。
老軍也是樂呵呵的一笑。
他這一輩子見過的將領(lǐng)可多了,有靠真本事拿戰(zhàn)功的,有靠祖蔭耀武揚威的,有拿士卒當(dāng)墊腳石往上爬的,有專門搶別人功勞的,有擅長溜須拍馬的…但安知鹿這種將領(lǐng),他還真的沒遇到過。
一群像是監(jiān)軍一樣的人物,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在下這地宮之前還對他滿含敵意,但也沒說幾句話,到了這地宮下面,就連韓垂錦都已經(jīng)對他大為改觀,不說真把他當(dāng)成兄弟,但這會兒所有人和他的關(guān)系就似乎已經(jīng)親近了不少,都能和尋常的同僚一樣打趣開玩笑了。
怪不得幽州軍對這年輕人都服氣得很。
“諸位,我知道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边@時候安知鹿的聲音已經(jīng)響了起來,“但我想諸位心里也有數(shù),再厲害的人能厲害得過吞滅六國的祖龍?祖龍的帝陵一直在這,以往諸多朝代厲害人物多得去了,除了大隋得到了那一條真龍之外,也沒記載著誰在這里面得了大好處,吃了啞巴悶虧,因為探索這帝陵而被吞滅了氣運,從此一蹶不振的宗門倒是不少。所以我覺得腦子都得清楚些,哪怕這帝陵里面有著驚天動地的東西,也不是我們能得的。而且我能想明白這層,李沉山手底下的那些人比我聰明,他們自然也能想得到。這個盜洞不是這一兩天打的,他們能夠打這樣一個下來相對安全的盜洞,對于這地宮肯定是已有一定的了解,而且這洞周圍都沒做什么掩飾,也不做什么封堵,這便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巴不得有人下來!
安知鹿說到此處,冷冷的一笑,“別人都覺著他們是獵物,但在他們的眼睛里,進(jìn)入這祖龍地宮的人,才是他們的獵物。按理來說,他們身上才有不少真龍神通物,那他們把人引進(jìn)這祖龍地宮,到底圖的是什么?”
韓垂錦微微瞇起眼睛。
這也是他下來之后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若是用地宮藏身,那必定隱匿可以進(jìn)入地宮之中相對安全地帶的通道,而且這地宮之中冰寒刺骨,過一陣就需要動用真氣推動氣血暖身,這地方并非長久的藏匿之地。
鏟除異己,吸引一些李氏機(jī)要處的修行者來殺?
那似乎也不會這么簡單。
安知鹿說得一點都不錯,歷朝歷代,多少厲害的修士都折損在了這地宮里面,李沉山手底下這幫子人,也除非有驚人的好處,才會在這地宮之中搏命。
“昂…昂…”
也就在此時,地宮深處,仿佛在地下地脈之中,響起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沉悶巨響。
“地牛翻身?”
一名黑甲修士面色驟變。
很厲害的地震之前,地脈之中地氣異動,會發(fā)出如巨牛在地下翻身和嚎叫般的聲響,謂之地牛翻身,一般聽到這種聲響,就意味著接下來會發(fā)生地震。
“要是純粹地牛翻身倒也罷了,也震不塌祖龍地宮。你們跟著我,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腳!
安知鹿說了這一句,便沉靜的朝著前方甬道出口走去。
現(xiàn)在這狀況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眼下跟著他的這幫子人已經(jīng)十分清楚他的重要性,他們應(yīng)該清楚,護(hù)不住他的話,在這祖龍地宮里面他們估計也活不長。
地宮之中陰氣濃郁如水,刺骨的寒意完全就像是行走在冰窖之中,他體內(nèi)的本命蠱的活性似乎也因此而大為降低,有種昏昏欲睡的冬眠的感覺,但王幽山的法門在這種地方卻如魚得水,他一開始感到有些寒冷,但只是走了幾步,那些涌入他體內(nèi)的冰流卻已經(jīng)變成了絲絲縷縷的暖意沖涌在血肉之中。
等走到前方甬道盡頭那白澒河流的前方時,他已經(jīng)感覺到周圍的陰氣就像是活物一樣圍繞著他跳躍,他可以肯定,在此種地方修行,他的修行速度會比平時修行快出許多。
很顯然王幽山這一生對于地宮和真龍的執(zhí)念,還是讓他從祖龍地宮之中得到了一些領(lǐng)悟,讓此時的他在這祖龍地宮之中變成了很特殊的存在。
他不需要和別的修行者一樣,要時刻損耗自己的真氣去抵擋陰氣和寒意的侵襲,相反,他的真氣在這地宮之中還能增長。
甬道的盡頭橫亙著一條寬厚的河流,泛著銀白色冷光的汞液在流淌之中發(fā)出怪異的聲音,河面高低起伏,卻連浪花都是圓潤的。
地宮穹頂?shù)陌导y和星圖如同倒映在無數(shù)片銀色的鏡子上,目光投入其中的剎那,就會感到一種莫名的眩暈。
河岸兩側(cè)都是由整齊的黑色方石堆砌而成,石縫間滲出絲絲寒氣,與汞河的銀光交織,形成一種詭譎而壯麗的景象。
寬闊的白澒河流對岸并非是和他們置身之處一樣的甬道,而是一條寬闊的車道。
這條足以容納四輛戰(zhàn)車并排而行的寬闊馳道也都是用黑石鋪就,極其平整,從安知鹿此時置身之處朝著兩端望去,這條馳道一端就像是通向深邃的星空,一端就像是通往一個地下的城池。
哪怕他的體內(nèi)擁有著王幽山和楊燦的諸多記憶片段,如此宏偉的氣勢也讓他的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怪不得當(dāng)年真龍那么龐大的活物,可以在地宮之中如渺小的生靈遨游,怪不得無數(shù)修行者進(jìn)入此間,卻如石子投入大海,影蹤全無。
然而被如此恢宏的氣息震懾的同時,他心中的直覺也變得無比強(qiáng)烈。
“否極泰來……”他的心中似乎很自然的響起這樣的聲音。
他不是楊燦,也不是耶律月理,他還未形成神通,所修的功法也感應(yīng)不到冥冥之中的氣數(shù),然而此時,他卻感到有種大氣數(shù)在撲面而來。
……
密林深處,巨大的蕨葉在夜色中舒展開來,葉片的邊緣散發(fā)著幽蘭的微光,就像是某種遠(yuǎn)古生物的鱗甲。
潮濕的瘴氣卻漸漸形成一道怪異的帷幕,如同營帳般籠蓋住耶律月理和夏神侍的所在。
當(dāng)?shù)嘏7戆愕某翋炥Z鳴聲響起時,夏神侍微微抬頭,周圍滴落的夜露落在他的身周,瞬間化為道道白汽。
李欺星的身影十分突兀的穿過瘴氣形成的帷幕,出現(xiàn)在他和耶律月理的視線之中。
看著夏神侍眼中涌起的敵意,他只是平靜的對著耶律月理躬身行了一禮,然后自述身份,“李氏機(jī)要處,李欺星!
耶律月理露出一個我聽過你的名字的天真笑容,然后異常直接的說道,“之前楊氏的那生祭造煞法陣,斷送了自己的氣數(shù),當(dāng)時我并不明白楊氏為何要急吼吼的這么做,但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楊氏斷送自己的氣數(shù),就只是打造一枚鑰匙。”
李欺星深吸了一口氣,眉頭微蹙道,“釋放祖龍地宮氣數(shù)的鑰匙?”
耶律月理點了點頭,道:“楊氏那一點殘存的氣數(shù)都能夠造就梟雄,那祖龍的氣數(shù)可是比楊氏強(qiáng)了不知道多少!
李欺星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后平靜道,“你為何會選擇和皇帝聯(lián)手?”
夏神侍眼中消失的敵意在此時又燃了起來,他可以確定,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欺星就會毫不猶豫的對他和耶律月理動手。
“我不是幫皇帝,我是幫你們李氏。”耶律月理平靜的說道。
李欺星看著她的雙眸,道:“為何?”
耶律月理道,“李氏至少秉承著你們開國皇帝的思想,在世間所有的統(tǒng)治者之中,還算是比較講道理的。不要覺得我來是想吞你們大唐的氣數(shù),想著幫吐蕃,其實我只是確定,若是李氏倒了,接下來戰(zhàn)亂四起,吐蕃也糾纏其中,這戰(zhàn)亂不知道會持續(xù)多少年,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李欺星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后道,“那你現(xiàn)在要我怎么做?”
耶律月理笑了笑,道:“離我遠(yuǎn)一點,有多遠(yuǎn)離多遠(yuǎn)!
李欺星頓時愣住。
他沒有想到耶律月理會這么說。
耶律月理卻是認(rèn)真起來,鄭重的解釋道,“我看見了死亡,你和我在一起,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