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樂天羞愧欲死。
然而此時來不及致歉。
五百追風騎看著墜落在前方數(shù)十步之外的箭矢,全部發(fā)出嗤笑聲。
輕微的嗤笑聲宛如變成無數(shù)長安人背后的議論聲,無數(shù)張帶著鄙夷的臉混在盧樂天眼前的天地之中。
天命樓…天命樓…天命樓?
嗤笑聲撲面而來,令他無法呼吸,也讓他的雙眼變得血紅。
“來吧!”
他拔出了佩劍,嘶吼起來,“我倒是要看看,砍下你們頭顱的時候,你們還笑得出來么?”
“倒是條漢子!币幻宪娒嫔造V,隨手丟給盧樂天一面圓盾,“不過廝殺這種事情,光是有勇氣不夠,近身時,盡量用圓盾護住自己的雙目,血濺到眼睛里會看不清,近身的時候他們也會拋石灰粉!
盧樂天一愣,他接住了這面僅能護住自己臉的圓盾,這圓盾像個龜甲,兩面都是盾面。
“手插在里面,握住里面的皮繩,有血流進去也不會脫手。”
這老軍和盧樂天說了一句,轉頭對著數(shù)名刀盾手輕聲道,“護住他,別管他到底是誰,他是修行者。他能活下來,我們才有可能守得住這個寨子!
他的聲音壓得雖低,然而盧樂天畢竟是強大的修行者,他依舊聽到了這名老軍交代的內(nèi)容。
他從未想過,一名七品的修行者需要幾名軍士的照料,而這幾名軍士甚至并非修行者。而且他也敏感的捕捉到老軍的一些字眼,這老軍說是他們有機會守住這個寨子,而不是說他們有可能活下來。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又聽到那名老軍肅冷的聲音,“永遠不要逞強,想盡一切辦法利用身邊所有東西,活下來,哪怕在這個寨子里到處逃,他們殺不光我們所有人,這個寨子就不屬于他們!
盧樂天甚至都不知道這名老軍的姓名,他下意識的點頭的剎那,箭矢破空聲起,箭雨已經(jīng)落了下來。
四名刀盾手已經(jīng)到了他的身邊,四面厚盾瞬間合攏,遮掩住了他前方的天空。
五個人擠在盾牌后方,盾牌上瞬間響起沉悶的沖擊聲,那些看似細小的箭矢的力量,卻讓那四名身強力壯的刀盾手仿佛在和墜落的巨石抗衡。
咚咚咚咚…
箭雨聲音消失不久,盾牌還未馬上分開,盧樂天就聽到寨門被重物撞擊,他瞬間就感知出來,在馬上那些騎者的驅使之下,這些戰(zhàn)馬起到了最后的用途,它們就像是飛馳的巨石一樣,狠狠砸在寨門和寨墻之上。
盧樂天不知這些騎者是如何能夠將這些戰(zhàn)馬的最后生命力逼迫出來,并將它們化為對恐懼無感的怪物,但感知之中,這些騎者已經(jīng)化身成了敏捷的猿猴。
輕裝的追風騎連皮甲都沒有穿,但其中大多數(shù)人卻都帶著鉤索,當身下的戰(zhàn)馬不知畏懼的撞上寨門和結實的寨墻時,在被強大的沖擊力拋出之前,他們已經(jīng)拋出了鉤索。
盧樂天持劍起身時,看到數(shù)十名軍士已經(jīng)沖上寨墻。
即便是師出無名的叛軍,依舊能夠做到如此的悍勇無畏,然而盧樂天此時沒有時間去感慨,他看到一名追風騎的將領用劍如風,瞬間已經(jīng)斬殺兩名想要阻止他沖入寨中的軍士。
“來!”
盧樂天厲喝一聲,提劍朝著那名將領掠去,然而那名追風騎的將領只是看了盧樂天一眼,根本不做停留,直接跳下寨墻,朝著寨子深處沖去。
盧樂天一呆,耳中卻響起一名刀盾手的聲音:“不要追,先殺人!能殺多少殺多少!”
這四名刀盾手哪里都沒有去,只是持盾持刀守在他的身周,以防有人用箭射他。
盧樂天不再猶豫,一步?jīng)_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追風騎的身前,劍光只是一閃,那追風騎的咽喉便已被洞穿。
他一步殺一人,瞬間連殺六七人,那四名刀盾手全力跟著他,卻根本追不上,四人心頭都十分震撼,“這年輕人看起來娘們似的,竟是這么厲害的大修行者?”
七品修士在這種地方屬實有些駭人,尤其在對面壓根沒有修為相近的修士阻擋的情形之下,盧樂天殺這些追風騎根本不需要出第二劍。
然而當他連殺了六七人,寨墻上那些追風騎只顧著和眼前的軍士廝殺,甚至都不管他伸出的劍時,他就已經(jīng)徹底明白這種真正的軍隊交戰(zhàn)和平日里他熟悉的修行者之間的戰(zhàn)斗有什么不同。
我殺不了你,甚至傷不了你,那我就任你殺,但我得盡可能的殺死我能殺死之人。
而這些躲避不了他的劍的軍士,他們只是用血肉之軀堆積上來,前赴后繼的消耗他的真氣。
轟!
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寨門在此時轟然倒塌。
他們最先逃掉的追風騎將領此時已經(jīng)將寨門后方的一小隊弓箭手全部殺死,聚集在寨門外的追風騎此時不管頭頂?shù)穆涫,悍然的沖進寨門。
看到寨門后方的數(shù)十名軍士瞬間被沖潰,看著那名殺死了一小隊弓箭手的追風騎將領遠遠的看了一眼自己,朝著寨中更深處殺去,先前早已聽過那名老軍提醒的盧樂天已經(jīng)無法保持足夠的冷靜。
尤其看到一名剛剛認識不久,和他相談甚歡的道宗年輕修士被數(shù)名追風騎圍住砍翻的剎那,他直接從寨門上方跳了下去,朝著追風騎最為密集之處跳了下去。
四名刀盾手眼看此幕,頓時駭然大叫,卻無法跟上。
“找死!”
盧樂天跳落下來,下方的追風騎都是獰笑起來,手中的長兵器紛紛朝著他身上招呼。
十幾桿長槍和陌刀,閃爍著寒光,等待著飲血。
轟!
盧樂天護體真氣大震,瞬間綻放真氣法相,卻是一條搖頭擺尾的金鯉。
有幾根槍尖搶先扎到他身上,卻是扎不透他護體真氣,盧樂天手中長劍一卷,蕩開其余兵器,瞬間落入人群之中。
他身上真氣猛烈擴張,震開直接撲在他身上用短刀割他脖子的軍士,手中劍光瘋狂的跳躍,瞬間將周圍的追風騎原本砍倒。
原本這冬云寨之中的唐軍已經(jīng)兵敗如山倒,此時他占住門口,將身周殺出一個缺口,頓時一片吶喊聲和喝彩聲響起,冬云寨之中僅剩的數(shù)十名唐軍士氣大振。
盧樂天用左手圓盾擋住面目,果然在鮮血噴灑之時,聽到左手上咄咄的響聲,知道是有人用暗器偷襲。
他此時渾身浴血,稚氣似乎也被瞬間洗刷干凈,哪怕身周充斥震天的喊殺聲,他腦子反而清晰起來,“寨中所有軍士上墻!還有活著的修行者,到我這邊來!”
他厲喝出聲的同時,腦子里就回響起那名老軍的話,“但凡這追風騎殺不光他們所有人,這個寨子就還是屬于他們的!
與此同時,寨子里卻響起那名追風騎將領暴怒的吼聲。
那名追風騎將領手拿著一個火折子,此時卻點不燃身前的草垛。
這些草垛竟已經(jīng)被人用水給澆透了。
盧樂天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他轉身朝著那追風騎將領出聲的方位殺去,周圍的追風騎依舊團團將他裹住,他才殺出十余步,只聽到沉悶的真氣沖撞聲,他一腳踏在前方一名追風騎的胸口,身體高高往前躍起,只看到一名身穿黃色道袍的年輕道人被那名追風騎將領震退。
那道人比這追風騎將領真氣修為略差,似是吃了暗虧,但他見著盧樂天沖天掠起,卻是大聲叫道,“不用管我,這人一時半會殺不了我,他們想放火燒糧草,別讓他們得逞。”
聽到燒糧草,原本已經(jīng)逃上墻的一些軍士紛紛跳下,他們狂奔到糧倉中間的兩口水井旁邊,直接將數(shù)口蓄水的大缸全部砸碎。
缸里頭的水瞬間流淌一地,這些軍士也不顧有追風騎沖殺過來,只是繼續(xù)提著木桶打水到處潑灑。
這幾名軍士很快被斬殺。
數(shù)名追風騎爬上一個糧倉頂部,剛剛點燃這糧倉的頂端,突然感到頭頂風聲呼嘯,卻是見到一具無頭尸身落了下來。
盧樂天勢如瘋狂,他連左手的皮盾都丟了,右手劍連斬數(shù)人頭顱,他左手發(fā)力,將這數(shù)人全部丟到糧倉頂部,這些人脖頸之中鮮血狂噴,竟硬生生將剛剛燃起的火焰熄滅。
“草!他媽的來。
他早已沒有了平時儒雅的風度,那幾名提著水桶被斬殺的軍士已經(jīng)讓他徹底紅了眼睛,他甚至已經(jīng)不去感知自己體內(nèi)的真氣狀況,他看到哪個追風騎從懷里往外掏東西就殺過去。
“先殺了他!”
那名追風騎將領見自己的部下被殺得膽寒,他厲喝一聲,發(fā)出軍令,正想自己也朝著盧樂天沖殺過去,身后卻響起破空聲,那名之前被他追得到處跑的年輕道人卻反而朝著他殺過來,同時還笑道,“別跑,你的對手是我!
這追風騎將領大怒,揮劍和這年輕道人廝殺,這年輕道人卻又往后退去,就只是纏住他,不讓他過去聯(lián)手合擊盧樂天。
他這軍令卻已經(jīng)下達,追風騎密密麻麻的沖向盧樂天,卻是瞬間被盧樂天又斬殺十余人。
“殺!”
此等情形,讓已經(jīng)在寨墻上的所有唐軍也熱血沸騰,也不管不顧的全部沖殺下來。
一時間,這數(shù)量數(shù)倍于他們的追風騎,倒反像是被他們包圍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