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蕖還在美滋滋的睡懶覺呢,被顧留白喊醒還帶著起床氣,心想就是你這個混賬東西弄得我老晚才睡覺,睡得不好皮膚容易不好不知道么,萬一摸起來沒那么滑了怎么辦。
但聽說有可能是裴國公來了,她瞬間麻溜的起床了。
好歹她天生麗質(zhì),不像長安城里的有些個小姐是要靠胭脂水粉堆積的,她洗了把臉就頓時水靈靈的了,讓顧留白的眼光又有點賊溜溜的。
“我爹都來了,你還敢動什么歪心思?”
裴云蕖一看見他的眼光就頓時覺得此人色膽包天。
“看你這話說得,我能有什么壞心思。”顧留白也不敢放肆,一邊認真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輕聲道,“我就是想告訴你,這養(yǎng)劍的法子絕妙,我昨晚上就把我?guī)熜纸唤o我的那道秘劍給領(lǐng)會貫通了!
“呸!”
裴云蕖倒是覺得他在吹牛,她又不是沒親眼見過那將天空的云氣都刺出個巨大漩渦的一劍。
那種驚人的秘劍,她就不相信顧留白回去半夜的時間就徹底領(lǐng)會貫通了。
差點把她給貫通了還差不多。
腳步聲響了起來。
一聽那腳步聲,裴云蕖就頓時有些心虛的樣子,忍不住輕聲提醒顧留白,“真是我爹。”
“什么你爹,那不是咱爹嘛!
顧留白馬上輕聲回應(yīng)了一句。
這一句瞬間就將裴云蕖灌了碗迷魂湯,裴云蕖只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
一個和氣的胖子散步一樣進了顧留白的院子。
看身形倒是和許推背有點相似。
不過這裴國公今日里可是穿著上青下纁,繡著九章紋的朝服,哪怕一臉和氣的模樣,朝服上都流淌著威嚴。
氣質(zhì)也一點不像。
許推背帶著痞氣,見誰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模樣,但這裴國公好像看誰都一臉和氣笑瞇瞇的模樣,這倒是和現(xiàn)在的陳屠有點像。
打量歸打量,顧留白反應(yīng)倒是不慢,直接就認真行了一禮,道:“裴國公?”
裴國公回了一禮,但在稱呼方面,他倒是顯得糾結(jié)了起來。
“爹!”裴云蕖好久沒見這只老狐貍,一開始有點緊張,但現(xiàn)在一看見這和和氣氣笑瞇瞇的老臉,她就頓時不緊張了,故意板著臉就喊了一聲。
被她這么一喊,裴國公倒是也不糾結(jié)了,笑著就道,“乖女兒啊,你說我該怎么稱呼他?是喊他凝溪先生呢,還是喊他賢婿呢?”
這一下就又戳中了裴云蕖的心窩子。
裴云蕖想板著臉都板不起來。
她一下子就笑了,“你院子都送了一套,還糾結(jié)怎么喊人?”
裴國公哈哈一笑,四下看了看,又對著顧留白道,“那賢婿有沒有什么吃的?我趕早過來,還沒吃什么東西,不如我們邊吃邊聊?”
顧留白在關(guān)外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這時候倒也一點不緊張,“那還不簡單,要吃什么盡管點,一會明月行館就可以給送來!
“別弄那么麻煩,有什么吃什么!迸釃匆娕嵩妻〕哆^椅子來就一屁股坐下了,嘴里還嘖嘖有聲,“跟著你還是有用的,都知道給我端椅子了,以前都恨不得我給她端椅子。”
裴云蕖頓時冷笑,“那肯定跟著他有用,跟著他我還能搶回我的院子,跟著你我都快成孤兒了!
裴國公笑道,“你還記恨這些?那不都是為你好!
裴云蕖一副無語的樣子,“你由著人欺負我,還說為我好?”
“要不你覺著呢?”裴國公這時候一眼看見用木盤端著幾個大碗過來的五皇子,頓時嚇了一跳,當下就跳了起來,“五殿下你給我端這些玩意?你伺候我?是想讓我被砍腦袋么。”
五皇子也裝作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裴國公也就你覺著我還有個五殿下的身份,這顧十五和你家這女兒可真沒把我這李氏嫡系當回事!
“那是我沒管教好,給五殿下賠不是了,五殿下你趕緊坐!迸釃惯真的一副在皇宮里頭的模樣,連忙讓五皇子坐下。
五皇子也樂了,“裴國公,我坐這里聽你們這一家子的話,合適么?”
“趕緊吃吧!鳖櫫舭滓彩菬o語了。
要再跟懷貞公主那樣正經(jīng)來正經(jīng)去的,這臊子面皮湯涼了都還在扯呢。
五皇子馬上老老實實端著碗開始吃,一副你們接著剛剛的說,別管我的模樣。
“那賢婿你給評評理,看我說的對不對!迸釃彩且贿呴_吃一邊說,“你都不知道我家這小祖宗小時候多懶,天天睡懶覺愛使喚人,學東西也喜歡找歪門邪道也就算了,有時候懶得睡覺都不洗腳,她那小腳丫子,好多時候都是她睡著了我給她洗的,你不知道,一股子酸筍的味道!
“你!”裴云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你今天干什么來的?你是來斷絕父女關(guān)系來的嗎?”
顧留白使勁憋著不敢笑。
裴國公卻嘿嘿直樂,接著道,“但她又討人喜歡,從小知道話往好了說,賊能哄人開心,我越琢磨越不對,這么著下去,我被她使喚著,那今后不要養(yǎng)出個無法無天又沒什么本事的二世祖?”
裴云蕖虎著臉,道:“那你就想了這么好的法子?就讓那個晉儼華欺負我,讓我夾著尾巴過了這么多年?”
裴國公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倒真是想讓你知道害怕,就是故意讓你夾著尾巴過這么多年,我是這么想的,你不夾著尾巴過這么多年,你將來就不知道其實長安城里幾乎所有人都是夾著尾巴在過,而且你也不知道體恤那些夾著尾巴的下人。你說你現(xiàn)在多好,做事情就懂得站別人位置上考慮,你現(xiàn)在多討人喜歡,你看我派給你的那些個人,現(xiàn)在他們都被你弄得不認我就認你了。要是當年我不想這么一招臭棋,你會長成個什么樣子?你在黑沙瓦還能跟你這心上人一起生死與共?”
“哼!”
裴云蕖重重的哼了一聲,她這次倒是沒反駁。
“賢婿啊,你說我這做法對不對?”裴國公看著顧留白,笑著說道。
顧留白笑道,“我不知道,我反正懼內(nèi),她說對就對,她說不對就不對!
“??”裴國公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自己不要臉的人。
他看了顧留白好一會,忍不住感嘆道,“我還真沒見過我送他一套院子,他連附和我一聲都要看老婆臉色的人!
顧留白笑道,“我也沒見過第二個。”
裴國公繼續(xù)吃東西,他心情似乎不錯,幾口就干完了一碗面皮,然后才看著裴云蕖道,“我聽說你姐也在這。”
裴云蕖點了點頭,道:“在這邊,不過這小院子房間不夠了,她就住在明月行館。我們白天也都過去那邊辦事情,要不要我喊她過來?”
“我要她一塊過來的話,我剛剛就喊她一起來了,我是故意沒讓她過來,一會我單獨過去和她見個面就成。”裴國公笑瞇瞇的說道,“云華和你不一樣,要這么多人一起說她的事情,她臉皮子太薄,說不定撒腿就要跑!
一提裴云華,顧留白頓時有點心虛。
他這個時候想起來,若說那法子養(yǎng)劍意,那裴云華可是第一個幫他養(yǎng)劍意的。
這時候裴國公就已經(jīng)笑瞇瞇的看著他了,道:“我知道家里那個老娘們中了計,害得我這大女兒也修行了陰陽天欲經(jīng),咱們自家人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就問你,你有沒有對云華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
“……!”顧留白覺得天底下這樣的老丈人或許也沒第二個,哪能當著一個女兒的面,問這女婿有沒有和另外一個女兒那啥的?
不過好在他以前就已經(jīng)和裴云蕖老實坦白了,所以他看著耐心等著的裴國公,老老實實道,“有,但不多,沒那么過分!
裴國公一聽這話,也頓時忍不住拍大腿。
這回答也真絕了。
“你當著五殿下的面問這個做什么?”裴云蕖瞪了裴國公一眼,道:“我姐和他清白著呢!
“五殿下就是個見證啊。”裴國公感慨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在長安,得時刻夾著尾巴做人,有些事情人家不計較,但自己得懂得規(guī)矩,道理得說得過去。你說若是云華和三皇子的婚約還沒解,結(jié)果她和我二女婿就已經(jīng)弄得連肚子都大了,那萬一給有心人拿這事情做文章,你說李氏能當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么?”
五皇子的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李氏現(xiàn)在和顧留白達成默契不假,但帝王家最重臉面,若是真的和裴國公所說的那樣,也不用搞大肚子,就真的兩個人滾了床單,裴云華只要不是完璧之身,那有人真做起文章,將這事情弄得天下皆知的話,李氏顏面盡失,那必定不可能當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的。
裴云蕖點了點頭,道:“放心,沒事!
裴國公松了口氣,道:“沒事就好,若真有事,那就要直說,我得提前安排。若是在以前我也不用緊張,但昨夜這么一發(fā)動,接下來城中的變故多著,容不得閃失。”
顧留白不好意思道,“真沒事!
“你看,我就說讓你在外面歷練還是有用的,這挑人的眼光就是毒辣。”裴國公轉(zhuǎn)頭就認真的夸獎起裴云蕖,一副老臉有光的模樣,“城里那么多門閥家中的千金,這挑人的本事,不及你一根腳指頭。”
裴云蕖翻了個白眼,“剛還不是說我腳臭!
裴國公笑了笑,看著顧留白卻是又認真起來,“陰陽天欲經(jīng)這門神通法門我也仔細了解了一下,我只能說,你遇著云華這樣的,還能把持得住,那我將這兩個女兒一齊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
五皇子默不作聲的聽著,只是悄悄的給了顧留白一個我佩服你的眼神。
“年輕人血氣方剛,有,但是不多這種事情,咱是過來人,也能理解,你們注意分寸就成!迸釃戳艘谎叟嵩妻。粗嵩妻∷查g紅臉,他就又咧開了嘴,“我知道你也不喜歡我給你做主,反正你什么時候想把這樁婚事風風光光的給辦了,你提前和我說就成!
裴云蕖這下心里徹底舒服了,她乖乖的點了點頭,又給裴國公端了一碗面皮湯,還撒了點胡椒末。
“五殿下一早上就在這,想必昨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的七七八八。”裴國公美美的喝了一口面皮湯,面容卻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林黨會被連根拔起,直接掉腦袋的林黨官員會有六百多名,加上那些門閥,還有王夜狐和鄭竹相關(guān)的那些官員,為了平衡起見,至少要影響到一千兩百多名官員,所以除了昨晚上直接掉了腦袋的那些人,接下來被查抄處斬的官員,恐怕還有一百幾十個!
上官昭儀也早就醒了,她就是因為避嫌,所以裴國公來了之后她也一直在房間呆著沒有出來,但聽了這些話,她實在忍不住,走出門來認真行了一禮,“裴國公,不知我家中有沒有什么事情?”
裴國公回了一禮,道:“你家中不在此列,不會有什么事!
上官昭儀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你入了宗圣宮的道籍,我們自然就大致猜到了你的想法。”裴國公看著顧留白,倒是真心有些佩服,“你這一招棋下得高明,既不入仕途,又可以獲得比現(xiàn)在的白云觀還高的地位,但有時候白掉下來的便宜你不想撿的話,給別人撿去就很麻煩,這一千兩百多個官員在長安城里完蛋,手底下不知道會掉下多少好處,我倒是覺得你可再撿幾個大的好處!
顧留白還沒回話,五皇子卻已經(jīng)笑道,“顧十五他昨晚上之前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好,不如你再給他看看,看看他這想法里頭還有沒有更厲害的好處!
“什么想法?”裴國公頓時來了興趣。
五皇子這么一提,顧留白就也順水推舟將那些賬本和文書取了出來,放在裴國公的飯碗旁邊,“暫時就是這兩樣。”
裴國公是何等的人精,只是粗略的翻了翻,就忍不住對著顧留白挑了挑大拇指,“這舊坊市改造和所有運送插一手,這兩樁生意哪怕只做成一樣,我手里頭的兵權(quán)就會被你干掉一半。”
這回答頓時讓五皇子和裴云蕖一愣。
裴國公看著五皇子笑道,“他這必成長安巨富,我手里頭如果握得軍權(quán)多了,你們李氏還能放心?李氏給不出的軍餉我都能給!
顧留白微微皺眉,道:“這一層關(guān)系我倒是之前沒想明白。”
裴國公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別誤會,我倒不是想保著多少軍權(quán),你有這想法就先做成了再說,至少這三五年內(nèi),一點問題都沒有,眼下李氏需要加強長安周圍軍鎮(zhèn)的力量,以免神策軍和飛龍軍等這些軍隊在長安影響太過巨大。這三五年內(nèi),這些軍鎮(zhèn)歸我管。不過我實話實說,這事情我不太好多插手,這次增補官員弄好處的事情,得李氏倚重的人來安排,你這事情才能做得成!
五皇子嘆了口氣,道:“昨晚上懷貞公主被你這女婿灌了幾碗迷魂湯,估計這會已經(jīng)幫他在張羅這些事情了。”
裴國公倒是吃了一驚,“懷貞公主都上了你們這條船?”
五皇子看著他吃驚的模樣,頓時笑得燦爛,“何止上了這條船,昨晚上我這姐提出要下嫁給你女婿,結(jié)果被你女婿給回了,她這才退而求其次,和你女婿談生意了,不過裴國公,我看我這姐這心思未必作罷,你說將來她真要嫁給你這女婿,你是不是也得提前謀劃謀劃?”
裴國公微微瞇起眼睛,他看著五皇子和裴云蕖的神色,就知道這件事情不是五皇子胡謅,他認真想了片刻,道:“若真是這樣,仔細謀劃謀劃,倒是能算得上半個李氏嫡系,也算是好事!
頓了頓之后,他看著顧留白,道:“你有沒有想明白,為何李氏能夠如此輕易的和你達成這樣的默契?”
顧留白之前已經(jīng)想過這里面的關(guān)竅,聽著他這一問,顧留白便平靜道,“我想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裴國公,因為裴國公你深得李氏信任,有裴國公你和我的這層關(guān)系,他們想即便出了什么岔子,也至少有裴國公你能夠從中斡旋,我別人的面子不一定給,但裴國公你認真我和談,我多少會聽一些!
“不愧是那條商路上最厲害的暗樁,這分析時局的能力真是頂尖!迸釃查g就滿意至極,他先前還覺得顧留白太年輕,生怕顧留白一不小心踏錯一步就導(dǎo)致不可收拾的后果,此時他就覺得自己完全多慮了。
“既然連懷貞公主都上了你們這條船,那除了這兩樁事情之外,我倒是還能想想辦法給你再謀點別的大好處!
裴國公笑道,“美妻可能會嫌多,但錢財這種東西,應(yīng)該不會嫌多。我們軍方有些東西貴得離譜,用量又多,這從大唐各地流到長安的財富,好多都耗在這些個東西里面了。以往牽扯的門閥利益太多,不太好弄,但以你現(xiàn)在手頭的力量,加上懷貞公主,再加上關(guān)外很多貨物的運送你都比任何人熟,我來撮合撮合,問題就不太大了!
顧留白點了點頭,然后認真道,“我和崔氏這梁子結(jié)得深,我想把那崔老怪找出來給殺了!
裴國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他臨出門的時候,又想起個重要的事情,轉(zhuǎn)頭交代顧留白,道:“既然有懷貞公主一起出力,解除云華這樁婚事,我估計最多十來天。這十來天里你可先忍住了!
顧留白頓時無語。
上官昭儀也是在一邊偷笑,心想這人忍得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