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白剛剛把鄭冬至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一頓,周驢兒還沒來,五皇子就過來了。
“和你說個大事!
五皇子一臉凝重。
顧留白聽他這么說,當然就覺得是現(xiàn)在皇宮里頭的事,“真的宮變了?”
五皇子馬上就擺了擺手,“不是那大事!
顧留白皺起了眉頭,“什么事情比有人謀奪你們李氏的龍椅還大?”
“我們李氏只要自己根子不爛,還沒有人能奪了我們的江山。今晚上誰喜歡在皇宮里鬧就鬧吧!蔽寤首永櫫舭椎搅艘贿吙仗,還示意幾個暗衛(wèi)不要讓人靠近。
這樣的謹慎倒是讓顧留白有點吃驚,“那到底什么大事?”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氣,湊近他的耳朵,異常簡單干脆道,“懷貞公主,我這個姐,應(yīng)該是墮落觀準道子!
顧留白微微一怔,壓低聲音道:“所以謝晚懷疑的墮落觀準道子,其實不是三皇子,而是她!
五皇子點了點頭,道:“她在我身邊動用劍煞,我假裝注意力全在那劍煞上,其實那個時候我仔細感知了她的氣血!
“確定她的氣血有問題?”顧留白看了一眼五皇子,就知道五皇子肯定已經(jīng)確定了。
“她是李氏嫡系,修為比我還略高一些,她動手時顯得氣血澎湃,看似正常,但她骨骼和骨血不對,她的身子反而和這氣血涌動的氣息不對等。”五皇子看著顧留白,輕聲道,“她身為李氏,血肉和根骨應(yīng)該強壯卻不強壯,但動手的時候卻刻意掩飾!
顧留白突然笑了笑,故意道,“那說不定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你說她不是真正的李氏?”五皇子知道顧留白在開玩笑,但還是解釋道,“不是真正的李氏,那一開始修行煉氣的那一關(guān)就過不了,而且我敢這么肯定,是因為以前修行的時候,我也見過她的出手,她十四歲的時候都挺正常的!
顧留白道,“那算什么大事,既然確定是她,除非她一直在皇宮里面深居簡出,那要試探她還有點難,她這人不是經(jīng)常往外跑的么,試試她有什么難的!
“不是!蔽寤首涌嘈ζ饋,“顧十五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意思是,如果是一個受冷落的,像我那安興妹子那樣的,一年到頭都難得和我父皇見面的,那不被我父皇他們發(fā)現(xiàn)還情有可原,但我都看得出來她有問題,我父皇難道會看不出她有問題?”
顧留白頓時皺起了眉頭,“所以你意思是你父皇肯定早就知道懷貞的修行法門有問題!
五皇子忍不住嘆氣,“就這么理一理啊,懷貞十有八九種了墮落觀的本命蠱,修的是墮落觀的法門,但我父皇肯定早就看了出來,非但不冷落她,囚禁她或者廢了她,反而對她寵愛有加。這說明個什么問題?”
顧留白笑了,“那這還不簡單,要么就是李氏根子爛了,你父皇也修了墮落觀法門,要么就是墮落觀本身就是你們李氏控制的。要么就是你父皇不在意你們修這種功法,或者正想讓某個李氏修行一下墮落觀法門試試!
“那你說的這幾種可能,可不就是根子爛了?”五皇子臉色都陰沉了,“我皇爺爺留下的東西還不夠好?懷疑我李氏的根本?”
顧留白嘆了口氣,“要只是單純你父皇覺得墮落觀法門厲害,讓某個人試試也就算了,就怕這里頭還有什么厲害的隱情!
五皇子想到之前自己那父皇對謝晚的態(tài)度,心中頓時越發(fā)沉重。
“我一會就讓人試她一試。”就在此時,他聽到顧留白說了這一句,然后看見顧留白已經(jīng)招手喊人了。
“今晚就試?”他頓時一愣。
“在邊關(guān),十萬火急的軍情可是一刻都等不了,這種事情難道還隔夜?換了別的時候確定她行蹤還得費點力氣,她現(xiàn)在就在這邊,這不省力氣么?”顧留白看著憂心忡忡的五皇子,笑道,“而且今晚上事情這么多,正好渾水摸魚。”
……
李得意走上大雁塔,出現(xiàn)在那個女尼和玄慶法師的視線中時,一束月光正好從一個窗洞穿過,落在他的腳下。
這讓他看上去就像是踩著月光上來的一樣。
玄慶法師看著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似乎覺得他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也并不稀奇。
這艷麗女尼的眉頭卻是迅速的皺了起來,她不知道李氏今晚的具體安排,但很確定李得意這個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李得意就站在樓梯口,他看著這名艷麗的女尼,面容平靜的直接說道,“我知道你是誰!
女尼沉下了臉,道:“那你可厲害了!
聽著她這明顯的嘲諷之意,李得意的眉毛像兩柄利劍般挑起,“我可以殺了你!
女尼冷笑了起來,“你殺得了我么?”
李得意道,“平時未必,但今夜可以!
女尼嗤了一聲,“今晚換了個人?”
李得意平靜道,“因為今晚上我沒有退路!
聽著他平靜語氣里帶著的強烈自信和玉石俱焚之意,女尼面色微變,“你要死就死,為什么不去拖著別人,卻來這里找我?”
李得意開始調(diào)理體內(nèi)的氣機,然后慢慢的說道,“因為我來長安之前,就已經(jīng)確定,只有你手里才有真正改變我命運的東西!
女尼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道:“你想要我那法門?只是我傳你這法門,的確可以讓你不限于你體內(nèi)的刀煞,甚至可以調(diào)理你因為修行這種兵甲法門而注定早衰的身體,但我有什么好處?你以為我有什么退路?”
“要么聯(lián)手,要么一起死!崩畹靡庖残α似饋,“就這么簡單!
女尼眼底陰戾的神色徹底消失了,她淡淡的笑了起來,道:“原來你已經(jīng)早就想清楚了!
李得意此時眼中才有些感慨,他甚至有些傷感,道:“任誰想了十幾年,都會想得比較清楚!
玄慶法師看著這兩個人,他的神色一直都沒有什么變化,甚至于似乎早在今夜之前,他都已經(jīng)知道李得意最終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一樣。
……
平時秩序井然的大唐皇宮里,此時亂成了一鍋粥。
好多人甚至不明所以,不知今晚上誰發(fā)動了宮變想要謀反,甚至也不知道現(xiàn)在哪邊是叛賊,誰又在殺誰。
京兆府原本游蕩在皇宮之外擔任巡邏任務(wù)的士卒有三百七十余人,此時奉長官的命令,從東邊沖向含元殿。
哪怕是領(lǐng)頭的數(shù)名修行者,也只知道有人謀反,具體發(fā)生什么不明白,接到的命令就是殺向含元殿,看到宦官和聽從宦官指揮的士兵就直接殺死。
剛剛沖到含元殿前,這群京兆府調(diào)動的人馬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至少兩百幾十人比他們捷足先登了。
這兩百幾十個人是從西邊沖過來的,已經(jīng)殺進了含元殿,正在和宦官廝殺。
此時含元殿周遭地上已經(jīng)躺了數(shù)十具尸身。
京兆府的這些人發(fā)現(xiàn),正和含元殿里面的宦官絞殺在一起的,居然是御史臺的官員為首!
御史臺的官員里面,有一名身穿綠色衣衫的官員修為十分驚人,和一名頭發(fā)花白的太監(jiān)斗得周圍都是旋風(fēng),其余人根本近不得身。
京兆府的這些人里面根本沒有這種級別的修行者,看得都是心驚膽戰(zhàn),只是分成十余股,挑著那些明顯處于弱勢的宦官殺。
延英殿、政事堂一帶,因為元宵宮宴,此時聚集至少有六百多名官員,皇宮里喊殺聲一起,這些官員還等著宰相林甫等人拿主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宰相林甫和那些中書、門下兩省的高階官員不在人群里頭,而且皇宮里那些李氏已經(jīng)第一時間逃離。
這些驚慌失措的官員紛紛抓住人就問,沒問出個所以然的時候,紫宸殿突然殿門大開,內(nèi)里沖出五百余名全身甲胄的軍士,就朝著他們這邊殺了過來,而且根本不和人說話,見人就殺。
有人認出里面兩名將領(lǐng)是左、右神策軍副使。
這些個官員里頭,也有不少和神策軍關(guān)系相近,更有人和這兩人關(guān)系不俗。
當下有幾個人沒有第一時間逃跑,而是沖著這兩人大叫,“劉副使、魏副使,是我。
結(jié)果這幾個人死得最快。
聲音剛響起,他們就被強弩射成了刺猬。
“不是神策軍反了,是這兩人反了?”
這個時候有些官員也看出了端倪,這兩個人是神策軍的將領(lǐng)不假,但他們現(xiàn)在帶著的這五百余名軍士卻似乎又根本不是神策軍。
這些軍士都配著強弩,而且大多都是配著那種白鞘的寬背長刀。
這些官員之中至少有一半對皇宮里的地形還算熟悉,但跑到臨近的宮門,卻發(fā)現(xiàn)大門早就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
墻上到處都是箭手,感覺根本不分敵我,見人就射。
皇宮南邊的各司衙周圍,此時也有一千幾百人,這些人好多都是各司的管理,擔任各司警衛(wèi)和執(zhí)勤的士卒,其中有六百余人則是因為此次元宵宮宴而特別招入宮中的歌姬、舞女、賣酒的商人、雜耍藝人,還有不少臨時的傭工。
從政事堂的方位逃到這邊的官員發(fā)現(xiàn)這邊也早已成了修羅場。
這些地方竟然還有騎軍在沖殺!
騎軍以及在各司衙門之中沖殺的甲士密密麻麻,起碼超過兩千之數(shù),而且這些人口中都呼喊著捕殺逆黨,擊殺反賊,但反正也是見人就殺,各司的大印、地圖、檔案,衙門的帷幕和各種辦公用具拋散了一地,尸體狼藉,流血遍地。
這些官員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很多只得被迫撿拾兵器和沖上來的士卒廝殺。
這些官員之中雖然修行者也不少,但應(yīng)付裝備精良的軍隊卻顯然無法抗衡,尤其過了一陣,只聽得轟隆巨響,卻是有一批宦官帶著一群如移動的巨大鋼鐵坨坨一般的玄甲士沖殺了進來。
含元殿方位,那些宦官被殺得凄慘,完全處于下風(fēng),但此處,這些宦官帶著玄甲士卻是輕松的展開屠殺。
處于這修羅場中的各司官員看著騎軍也好、玄甲士也好,還有似乎是一些外來的私軍,都是在一窩蜂的殺官員,都不互相廝殺,他們腦門里面都是一片空白,根本無法理解今晚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別說是大唐,就算是前朝,再怎么宮變,都是針對坐在龍椅上的人或是暗中把控著龍椅的人,怎么今晚上的宮變,卻是逮著官員一頓好殺?就像是根本不在乎皇權(quán),只在乎殺多少官員。
……
沖謙老道平時一般也不愛主動搭理小蠻女。
這小蠻女平時雖說似乎都是低眉順目的,都順著人說話,而且讓她干什么活她就幫忙干什么活,但沖謙老道總覺得她認認真真回話的時候,氣人的功夫也一流。
而且他比較保守,總覺得這人是異族,其心必異。
沒準就裝老實,但實際上裝著包含大唐的心思。
他覺得今晚上這小蠻女的眼神就分外賊溜。
尤其是此時,那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發(fā)亮。
該不是平時有玄慶法師看著,這小蠻女不敢輕易;ㄕ,但今夜玄慶法師被什么人給牽制住了,所以這城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出來了,這小蠻女也不安分了。
“你又在動什么歪腦筋?看你就賊溜溜的。”他就忍不住主動出聲道。
耶律月理似乎正愁老道不和她說話,聽到他這么一問,馬上異常興奮的輕聲道,“前輩,我跟你說,今晚上你們大唐這氣數(shù)折損得可厲害了。這么一搞,回鶻也好,吐蕃也好,可至少有十來年的好日子過!
沖謙老道胸口頓時生出一口惡氣,“你在長安說這話?”
耶律月理眼睛都在放光,但語氣卻是顯得委屈起來,“這也不是我動了什么歪腦子,我這到了長安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純粹就是個看客。是你們自己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啊。我實話實說做個誠實的人不行?關(guān)外的人也是人,能和談不打仗,多好。否則若是你們大唐一點事情都不出,接下來幾年肯定要打過去的!
沖謙老道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好奇勝過了想罵她的心,“你這到底什么神通?難道皇宮里頭現(xiàn)在發(fā)生什么你都能感知得出來?”
耶律月理沉吟了一下,“算了,你也不算外人,我和你說一點算了!
沖謙老道頓時眉頭一豎,“等等,你說什么不是外人,我和你可沒什么關(guān)系!
耶律月理道,“現(xiàn)在沒有,說不定將來就有了,我和你師弟…”
“別扯這種犢子,哪怕將來我?guī)煹苷姘涯愣亲佣妓罅,和現(xiàn)在也沒什么關(guān)系!睕_謙老道冷笑了一下,“現(xiàn)在我就是好奇心起,想聽聽,你愿意說就說,說了就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合適的時候我會還,不愿意說你就閉嘴!
“還有這種好事?我不愿意我傻啊。今晚上好事真多!”耶律月理頓時高興得眼睛都笑彎了。
沖謙老道瞬間眉頭大皺,他怎么覺得好像上當了。
但話已出口,他也不糾結(jié),道:“快說。”
耶律月理認真道,“我這神通感覺虛無縹緲,但真解釋起來也簡單。比如就將它看成一個特別厲害的觀氣法門,普通的觀氣法門不是只能看一個人的真氣修為強弱嘛,但我這神通就像是可以看這人整個氣機強弱的觀氣法門。這可不只是修為,還看得出這人的整體氣運,比如說這人修的法門厲害,但他底子差,根骨不行,修行慢,我看這人的氣運就差,再加上他這人如果應(yīng)該走的是正道,但現(xiàn)在走的路子不正,那就更加削弱他的氣數(shù)?偪傇蚣映稍谝黄鸬目傮w氣運,你應(yīng)該能夠理解?”
“我覺得很扯淡!睕_謙老道聽得認真,但還是冷笑,“按你這么說一言一行甚至出門做的一件小事都能影響你說的這總體氣運?比如我出門扇了人一個嘴巴子,這種事情引起的氣運變化你都能看得出來?”
“這東西不好說!币稍吕碚J認真真道,“我自己還未修到玄慶法師那種大神通,我不知道我形成的神通能到達哪一步,但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如果這件事引起你的心境變化,一直耽擱在你心里,我就能看得出它對氣運的影響。然后現(xiàn)在這氣運的強弱我也看得出來,今天皇宮里頭,一群本來氣運還很強的人齊刷刷的熄了燈火一樣,氣數(shù)一下子就斷了。我都明顯感覺到長安的整體氣運一下子弱了,這說明什么?”
沖謙老道懶得想,直接道,“說明什么?”
耶律月理耐心的說道,“一個王朝的氣數(shù)強橫,實際上是由諸多能人的氣數(shù)堆積形成。匯聚在這個朝堂里的能人越多,那這個王朝自然氣數(shù)越強橫,但能人一下子死得太多,這氣數(shù)不是十年八年能補得回來的。那是真正的傷筋動骨。再加上你這地方能人死得多,傳承斷得多,別的地方卻沒受影響,哪怕能人出的少,但也在按部就班不受影響的出著,那我自然就感覺到氣數(shù)偏移,大唐的氣數(shù)就弱了,別的地方的氣數(shù)就強了!
沖謙老道皺眉道,“意思是你能感知得出哪些是能人,能夠感覺得出皇宮里死了無數(shù)能人,感覺得出他們的命火熄滅,就這?”
耶律月理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沖謙老道冷笑道,“那你說半天這么多玄乎的廢話!
耶律月理笑道,“這可不是廢話,不說這么個玄乎,你怎么會欠我一個大人情?”
沖謙老道黑了臉,“你他娘的和我那師弟一個德性,都屬狗!
耶律月理笑道,“那我們豈不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