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公墓。
老天仿佛都被安江的低氣壓所影響到了,天氣陰沉的如同潑墨,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淅淅瀝瀝的雨絲飄落,打在了公墓蒼翠的松柏上,沙拉的聲響,更添了幾分肅穆凄清。
安江一步步走在濕滑的臺階上,腳步沉重的就像是雙腿灌滿了鉛。
李國平撐著黑傘跟在安江的身后,沉默以對,他從未在安江的身上看到過如此模樣。
越是接近父母的安息之地,安江的一顆心就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攥緊了一樣,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暴怒在他的胸腔之中橫沖直撞,幾乎快要撕裂他的理智。
過往跟父母在一起時的那些美好畫面,就像是電影般,在他的腦海之中回蕩,雙眼越來越血紅,眼眶越來越熱。
他對組織、對華金集團,問心無愧。
可對父母,真是問心有愧。
竟是連父母的墳塋都沒辦法保護好。
良久后,安江終于到了墳塋前。
畫面,觸目驚心。
原本莊嚴肅穆的墓碑,此時此刻,被刺目的、骯臟的猩紅油漆潑得面目全被,那些扭曲的紅色痕跡,就像是在往下淌落的鮮血。
墓碑后的泥土被粗暴地掘開,露出了一個丑陋的坑洞,此刻淋了雨,看起來濕淋淋的,雖然骨灰盒已經(jīng)被工作人員小心取出并且擦拭安靜,放在了一旁臨時搭起的雨布下。
但是,這諸多畫面,還是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安江的心上。
“爸……媽……”
安江看著這一幕,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發(fā)出一聲破碎的低喚,推開了李國平想要攙扶他的手,一步步踉蹌著走到了墓碑前,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泥濘之中。
風(fēng)雨交織,打濕了他的衣衫,他的發(fā)絲,他卻渾然不覺。
他伸出顫抖的雙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骨灰盒,空氣中交織繚繞著的濃烈油漆味,還有泥土翻開的魚腥味,就像是一把把尖刀,瘋狂剜割著他的心臟。
無盡的哀痛和沖天的怒火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緊緊的咬著牙關(guān),口腔中彌漫著鐵銹般的腥咸味,竭盡所能的壓制,才勉強沒讓積郁在胸口的悲憤嘶吼聲出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父母早逝,未能承歡膝下,未能盡孝床前,這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甚至,當初為了給父母討回一個公道,報仇雪恨,弄清楚事實真相,他不惜委身去給人做贅婿,不惜承受別人對尊嚴的踐踏。
而這方安靜的墓園,是他寄托哀思的凈土,是他心中不容觸碰的圣地。
可現(xiàn)在,這方凈土竟是被如此卑劣、如此下作的手段玷污、破壞!
這已經(jīng)超出了斗爭的底線,是對逝者最大的不敬,也是對他這個生者最惡毒的折磨。
“領(lǐng)導(dǎo),節(jié)哀!”李國平看著安江的樣子,也是牙關(guān)緊咬,低沉道:“請您放心,我會動用江城市公安局的一切力量,就算是把江城翻個底朝天,也一定會把這群畜牲揪出來!不管這些人跑到哪里,天涯海角,也休想擺脫制裁!”
安江沒有說話,雨水混著發(fā)絲滴落在面頰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深吸一口氣,不顧泥濘,小心翼翼的將骨灰盒從地上捧起,緊緊的抱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冰冷的小盒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