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無愧于天!
俯不怍于人!
挽聯(lián)的內(nèi)容,評價可謂是極高極高,尤其是每一行的最后一句,更是令人驚嘆。
而比起內(nèi)容,更重要的,還是手書挽聯(lián)的落款之人。
不客氣的說,這是對賀寶平這一生的蓋棺定論,所謂哀榮,莫過如此!
安江眼眶濕潤,作為家屬,與賀思建、方可一道,向送來挽聯(lián)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進(jìn)行還禮。
他悲愴,但他也感動,也驕傲,也為自己是賀寶平的家人而自豪。
他知道,這份哀榮,不是因為賀思建的緣故而來的,對方?jīng)]必要為了一個賀思建的晚輩做出這樣的舉動,這一切,是賀寶平自己憑本身憑能力憑奉獻(xiàn)掙來的。
不止是安江,前來默哀之人,也盡皆露出錯愕動容之色。
有了這花圈和挽聯(lián),賀寶平離世的排場,那可就是真的大了。
而且,這也意味著,不久之后,很可能會有向賀寶平同志學(xué)習(xí),追思賀寶平同志的一應(yīng)舉措,哀榮之重,可算是罕見了。
但賀寶平,真的值得如此!
罹患絕癥,卻依舊奮戰(zhàn)在最艱苦的第一線,鞠躬盡瘁,直至蠟炬成灰。
如此之官員,讓人如何能不欽服,又如何能不值得讓人去學(xué)習(xí)?!
“逝者已逝,保重身體,節(jié)哀!
送來花圈挽聯(lián)之人急忙扶住了方可,溫聲寬慰一句。
“賀總,您要節(jié)哀,保重身體!本o跟著,對方又與賀思建握手問好,寬慰了幾句。
繼而,對方與安江握了握手,溫和道:“節(jié)哀!還有,領(lǐng)導(dǎo)讓我轉(zhuǎn)達(dá),你在河西的工作做得很好,放心大膽的放手去做,人民謀求發(fā)展的心愿是誰都阻攔不了的!”
安江錯愕看著來人,心潮澎湃起伏。
這一刻,他心中情緒復(fù)雜,他為賀寶平的離開而感到悲傷,也為這話而感到狂喜。
他知道,有了這句話,便意味著他之后在隴原,再不會有任何掣肘。
同樣的,這也意味著,雷萬春和賀思建的判斷是正確的,有時候,往后退一步,示弱一下,并非是錯誤的決定,退一步,反而海闊天空,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而且,這也意味著,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誰在做什么,都在所有人的眼里,大家會做出公允的評判。
這一局與徐建立的斗法,他贏的是徹徹底底。
只可惜,賀寶平?jīng)]有看到這一幕。
來人并未久留,進(jìn)入靈堂默哀,獻(xiàn)上一束菊花后,便與家屬握手,然后告辭離去。
但那放在最首位的花圈挽聯(lián),卻是那樣的熠熠生輝。
停靈三天。
第二天時,又有人陸續(xù)趕來,不是什么達(dá)官貴人,也不是什么富商巨賈,而是一群穿著樸素、風(fēng)塵仆仆的群眾,這些是賀寶平昔日所在之地的老百姓,他們跋山涉水趕來了此地,要來送他們的【賀市長】、【賀書記】最后一程。
賀思建此時已經(jīng)開始了工作,一應(yīng)接待都由安江負(fù)責(zé),安江并未輕視這些人分毫,對他們以禮相待,還禮做出了答謝。
他知道,比起辭藻華麗的挽聯(lián),這些人的到來,才是賀寶平所最希望看到的。
因為,這些是賀寶平在這世上實實在在做過的事情所留下的痕跡。
也是賀寶平在從這世間離開之前,仍舊在念念不忘的人。
而在這一天時,也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
穆清得悉消息,趕回了京城,與梅旖旎碰了面。
后對后。
說老實話,安江真怕鬧出來什么事情,攪擾了賀寶平的安寧。
但所幸的是,穆清和梅旖旎之間并未曾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相安無事,而且兩人微笑相對,續(xù)了年庚之后,發(fā)現(xiàn)梅旖旎大一些后,穆清還向梅旖旎叫起了姐姐。
這一切種種,讓安江著實是松了一口氣。
但他也能夠理解,穆清也好,梅旖旎也罷,都是識大體的人,而且,都是早已知曉了對方的存在,不曾要求過見面,是刻意回避,但今日這樣的場合,無法不碰面。
最難消受美人恩,但好在,美人恩重,而他也從不辜負(fù)!
停靈最后一天結(jié)束之后,在所有人又與賀寶平告別后,便被工作人員推入了火化間。
方可花容憔悴,發(fā)髻散亂,泣不成聲,因為悲傷過度,那張臉已是變得如紙般蒼白,全無血色,就像是蕭瑟秋風(fēng)中的一只小白蝴蝶,撲簌顫抖,不知何時便會凋零。
賀老爺子坐在輪椅上,抱著賀寶平的遺像,臉色蠟黃,渾濁的老淚沿著面頰不斷淌落,整個人看起來又蒼老了許多,猶如風(fēng)中的一豆?fàn)T火,不知何時就將熄滅。
這一切種種,讓安江心中悲涼難當(dāng),他知道,現(xiàn)在是送黑發(fā)人,也許過不上幾年,就是送白發(fā)人的時候了。
人步入中年的征兆,似乎便是從一場又一場的送別中開始的。
這一幕幕,讓梅旖旎和穆清也紅了眼眶,沒有旁人在場,只有家人,便分別抓住了安江的一只胳膊,將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滾燙淚水淌落。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工作人員出現(xiàn),也帶出了賀寶平的骨灰。
安江怔怔的望著那小小的木盒,目光復(fù)雜,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有些難以相信,賀寶平竟然真的就這樣離開了,他總有一種錯覺,好像能看到那個當(dāng)初與他爭得面紅耳赤的寶平兄,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揮斥方遒,大手一揮,言稱要幾千幾萬口棺材裝過去的熱血者!
生命的脆弱,對于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還是尋常百姓家,都會瞬間消逝,從此陰陽相隔,只剩下記憶里的音容笑貌。
生命實在是太有限了!
但所要做的,就是如賀寶平這樣,在有限的生命里,創(chuàng)造出無限的價值!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辟R思建看著方可去接過骨灰后,向安江低聲道:“寶平的遺愿是將他的骨灰灑在他工作過的地方,我不放心可兒,你帶上旖旎和穆清,陪她一道過去,就讓寶平,歸葬……山海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