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心里的惡魔肆意滋長，終于在某一天再也控制不住，徹底吞噬了她對時暖僅剩的那點情感。
然而做好一切準(zhǔn)備，她卻找不到時暖了。
在快要把海城翻個遍的時候，終于在鐘家的老洋房里發(fā)現(xiàn)了她。
自從鐘鳴出事，陳素就把時暖和孩子接到了江家，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居住，院子里雜草叢生，屋子里也凌亂不堪。
時暖似乎并沒有進(jìn)去，她就站在門口的一顆柚子樹前面，看著剛剛開花的樹發(fā)呆，一動不動。
陳素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看著她，很久很久。
她抬腳走過去。
聽見聲音，時暖就猜到是她來了。
她像是又恢復(fù)了正常，聲音溫柔的，“素素，你來啦�！�
“嗯�！标愃仨忾W爍了一下，把手里的披肩搭在她肩膀上，“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我找了你好久�！�
“因為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嘛�！睍r暖側(cè)目看了一眼披肩，然后才扭頭看向陳素，眼神滿是信任和依戀，“素素，這一年多，辛苦你啦，我知道是我拖累你了�！�
“傻瓜�！�
陳素攬著她的肩膀，“我們是最好的朋友，說這些做什么？”
“該說的要說的。”
時暖目光又轉(zhuǎn)回面前的柚子樹上，清脆的聲音很清醒，“你看這棵樹，好奇怪的。以前鐘鳴把它照顧得很好，所以每年都會結(jié)幾個果子�！�
“我最喜歡的水果就是柚子，鐘鳴不想讓我老是吃外面的，他說就算看起來再好的水果，多多少少都打了農(nóng)藥，干脆自己種一棵，長大了就有吃不完的柚子�！�
“但是鐘鳴走了，柚子也不結(jié)了。”
“它是不是也在怪我？”
時暖笑了笑，苦澀又輕盈，仿佛她隨時都會化作一縷青煙，“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它，也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沒有照顧好逸臣�！�
她太自私了。
自私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給那么多人帶來麻煩。
逸臣啊……
她的孩子。
還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多，失去了父親，母親也那么不正常。
時暖皮膚很白，光照下白得近乎透明，眼淚劃過的時候甚至看不出痕跡，只覺得她是笑著的。
陳素沒聽進(jìn)去幾個字，心不在焉的附和道：“這不怪你。暖暖，人生本來就是充滿意外的，凡是發(fā)生的事都沒有對錯，也許是命數(shù)，也許是天意。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也會有他們最終的歸宿，活著的人好好珍惜當(dāng)下，就夠了�！�
“嗯�！�
時暖小聲嗯了一聲，“就是以后，還要麻煩你哦�！�
陳素心里冷笑，你麻煩的還少嗎？
嘴上卻說，“傻瓜，我們都說好了不要講這些，就算照顧你一輩子，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時暖看著她笑，沒有說話。
“那我們現(xiàn)在回去？”
陳素把她臉頰兩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露出那張精致病態(tài)的臉。自從生病以后，時暖大多是不修邊幅的瘋癲模樣，但今天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覺得她尤其好看。
陳素眼里的笑容僵了一瞬，她以前比自己好看就算了，怎么現(xiàn)在一副病秧子的狀態(tài)，還能這樣？
時暖自然不知道她想什么的。
轉(zhuǎn)身看著這棟洋房。
她種的爬山虎，已經(jīng)爬了半面墻了。
估計再過一兩年，就會延伸到房頂上，就會變成以前和鐘鳴說過的……童話中的那種房子。
“素素�！�
“嗯？”
“這個房子，可以不賣嗎？”
陳素心里一慌，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結(jié)果一看，卻并沒有從女人臉上看出什么異常。她勉強(qiáng)笑了笑說：“當(dāng)然，這是你的家，怎么處理都是由你決定的�！�
“那就好……”
時暖連著說了好幾遍‘那就好’，然后收回目光道：“我們回家吧，逸臣肯定還在等我�！�
等什么等。
她的兒子，根本不認(rèn)她。
陳素想到那個煩人的小東西，心里止不住冷哼。
和時暖從洋房出來，她把車往家的方向開。想到等會兒要做的事情，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陳素緊緊捏著方向盤，眼神時不時往副駕駛瞟一眼。
“暖暖，你今天……是因為想鐘鳴才回去的嗎？”
時暖看著窗外，沒說話。
“下次去哪兒要告訴我一聲知道嗎，不然我找不到你會很擔(dān)心的�！�
旁邊女人依舊不語。
她抬手按下窗戶，風(fēng)頓時灌了進(jìn)來。
這會兒是在高架上，飛快的速度下狂風(fēng)不止，時暖的頭發(fā)被吹得凌亂不堪，她呆滯的目光有些許晃蕩，“那天，也是這么大的風(fēng)�！�
陳素扭頭看了她一眼，握方向盤的手更緊，說：“我知道你心里難過，但鐘鳴的死真的和你沒有關(guān)系……不要多想，以后好好生活，好嗎？”
“鐘鳴的死……”
那一幕，猝不及防的涌入腦海。
時暖的目光變得渾濁起來，“不是的……不是，怎么會不怪我呢，就是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死的，鐘鳴……”
她雙手抱著頭，瘋狂搖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鐘鳴是因為我才死的，都怪我！”
語無倫次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陳素眼底閃過一絲瘋狂，嘴上卻很慌張的安慰道：“暖暖，你冷靜一點……你現(xiàn)在做什么都見不到他的，我們一會兒就到家了，到家我再帶你去找鐘鳴好不好？”
“不……”
時暖拼命的搖頭，“鐘鳴，我要找鐘鳴�！�
“我要去找他……！”
“暖暖！”
此刻的時暖已經(jīng)沒有了神志，不管不顧的解開安全帶，拉開門直接跳進(jìn)肆虐的狂風(fēng)里。
車速太快了。
時暖墜入車流里。
在兩輛車之間來回翻滾，最終被狠狠撞到高架護(hù)欄上，像失去翅膀的蝴蝶，摔落在地。
她睜著眼睛，血從嘴里和抽搐的身體里不斷涌出來。
好像看到鐘鳴了。
他來接她。
“暖暖�！�
他說，“辛苦你了�！�
時暖想搖頭，想說對不起，想了好多好多話，但她再也沒有力氣開口了。
視線緩緩轉(zhuǎn)移到不遠(yuǎn)處的那輛車，駕駛座的女人驚魂未定，目光有恐懼也有害怕，唯獨(dú)沒有擔(dān)憂。
但她還是笑了笑，無聲道：素素，不用怕我的，以后逸臣就麻煩你了……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