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晏出乎意料的失眠了。
他臨近天亮才睡，從一個朦朧的夢境里猛然驚醒，外面天已經(jīng)大亮，身邊沒有人，房間里靜得令人發(fā)指。
他坐起來捏捏眉心，從旁邊拿過手機。
微信里，是半個小時前江楠發(fā)的微信。
【我出去有點事，給你點了早餐，外賣員會掛在門上。昨晚沒睡好的話多睡會兒，不用擔心我。】
沈時晏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里的色澤，薄唇緊抿。
好一會兒他才放松一些往后靠去，抬起一只手擋在眼睛上，連帶著深邃漆黑的眼睛也一并擋住。
剛才那個夢，太真實了。
夢里江楠滿身是血的躺在車前，睜眼看著他。
那目光，眷戀、不舍，卻又絕望。
沈時晏一動不動，窗外的光芒恰如其分照過來，落在他精致的眉眼，黑色的睫毛上仿佛掛了碎光，如詩如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輕放下手。
發(fā)消息問她去了哪兒。
兩分鐘，那邊沒回。
江楠現(xiàn)在也顧不上回。
江琳原本說來接她，結果整晚沒睡，又讓她自己過去。
發(fā)的位置很繞，江楠在一個轉盤處轉悠了好幾圈，第四次才總算繞出去，手機接連著響了幾次，她顧不上看。
到的時候九點出頭，陽光正好照到西南方向，襯得整個小區(qū)生機勃勃。
江楠沒有來過這里，打電話讓江琳下來接。
江琳穿個睡衣就下來了，外面披個米白色的披肩。
頭發(fā)凌亂，雖然沒了都市麗人的精致和干練，但多了一股慵懶隨性的味道。
“你什么時候搬的家？”
江楠跟她并肩往里走，隨口問。
“不知道�！�
她隨口問，江琳隨口答，說完又意識到這個答案太抽象了，解釋道：“讓助理幫忙搬的，他什么時候整完的我真不清楚�！�
江楠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環(huán)境很不錯的小區(qū)，算不上多高檔，但卻很有生活氣息，路過的小廣場上有不少孩子在玩，看孩子的老人站在一旁聊天。
一直往里走，快走到頭才拐彎。
江楠隱約覺得不對勁，問：“你之前的房子呢？”
“賣了�！�
這個答案在預料之中。
江琳轉過來看了她一眼，素凈的臉，笑容有種說不出的韻味，“留那么多房子做什么？江楠，我突然就想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物質(zhì)，都是身外之物，沒有必要太計較的�！�
公司資金流不夠，她作為直接負責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原本為了抵抗江逸臣，江琳把名下能迅速變現(xiàn)的所有資產(chǎn)都套了。
說完全甘心，那是假的。
江氏怎么起家的不說，走到今天的規(guī)模和市值，是父親和她付出了全部心血。
不過這種想法，是昨天以前的。
昨晚，江琳花了個通宵，看完了那本日記。
江家虧欠的太多了。
她沒辦法再繼續(xù)裝傻。
進單元樓，外面的光芒一瞬間被光芒覆蓋，變得陰涼下來。江琳雙手抱著胳膊揉了揉，“快點上去，冷死了�！�
江楠看著她流暢的側臉，無疑是保養(yǎng)得很好的，只是因為前段時間熬得太厲害，皮膚有些發(fā)黃。
她突然覺得，眼前像是變了一個人。
上樓進門。
這套房子不大，簡單的兩室一廳，唯一花高價設計的恐怕只有落地窗景，米白色的沙發(fā)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江楠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怪不得江琳愿意精心布置這兒。
從落地窗看出去，后山的景色盡收眼底。
有山有水，養(yǎng)眼十足。
連著人工湖的山丘上種了不少云杉，雖然是冬天，但筆直的樹干和紅色的枝葉，氛圍感十足。
江琳倒了一杯水過來，見她盯著外面看，笑著道：“怎么，你還真覺得姐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難道不？”
“哈哈……”
江琳笑了兩聲，扯了個抱枕抱著坐下，“在我看來，這里是離大自然最近的地方，比市區(qū)喧鬧的環(huán)境好多了吧？”
江楠喝了一口水，坐在她對面，倆人的目光同事看向窗外，藍天倒影的湖面呈湛藍色，波光粼粼。
“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大自然了？”
“前不久�！�
在……發(fā)現(xiàn)了一些真相后不久。
江楠什么都沒說，靜靜等她提起今天的正事。
“我點個早飯，你想吃什么？”
江琳不慌不忙，拿手機看外賣APP。
她今天的狀態(tài)比昨天好了很多，盡管沒有睡覺，但看起來心情不錯，有種莫名的坦然。她點了一家粵式早茶，也不管江楠吃不吃，亂七八糟點了一堆。
“這應該是我這個月的第一頓早餐�！�
江琳沒什么情緒的笑了一下，把手機放在茶幾上。
然后起身去了臥室。
大概十分鐘才出來，江楠一抬頭就看到她手里的筆記本和文件袋，邊緣發(fā)了黃，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給，你慢慢看�！�
江琳遞過來，等江楠伸出手又收回去，盯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但是你只能在這兒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手機都不要碰�！�
這么說著，她就當真把她的手機收走了。
江楠：“……”
不過她也沒什么事非要手機不可，也就默許了她的動作。
江琳坐在最靠近窗邊的懶人沙發(fā)上，撐著手，另一只手端著水杯，像喝酒一樣輕抿。聽見筆記本翻開的聲音時，她額角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閉眼，睜開。
眸底已經(jīng)是一片沉靜。
“我是前幾年一次偶然和我媽去的，當時隨便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有這兩本筆記本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沒有讓我媽發(fā)現(xiàn)，后來去偷偷拿出來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也沒看到�！�
“再后來，那套房子就被我媽賣掉，輾轉到了大哥手里�！�
“就算平時不在海城，大哥都派人在那兒守著，不管是我媽，還是我，都沒找到機會再進去。”
江琳想，那套房子里應該還藏著一些東西。
不過她那時太過單純，沒往不好的方向想。
而母親太過得意，更是忽略了很多細節(jié)。
江楠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日記，每翻一頁，她眉心的褶皺就更深一分。
甚至到最后，連唇角都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她迅速翻完一半就看不下去，倏地合上日記本，抬起頭艱難開口：“他們……怎么能這么對她？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