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六個月,這是江楠第一次接到來自家里的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只能隱約聽到母親在哽咽。
她緊緊攥著手心,在這一刻才深切的明白,曾經(jīng)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為了男人摒棄家人,這本身就是一種有悖常理的選擇。
“媽媽!
江楠低著眸,眼眶迅速躥紅起來,“對不起。”
這一聲已經(jīng)遲到太久了。
云錦舒聽見這聲道歉,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忍無可忍,掉落下來,“江楠,你還打算在外面飄多久?啊?”
江楠抿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按照父母之前的意思,她應該聽從家里的安排,去研究院做正式的學術(shù)研究。
但她不愿意這樣。
她是她。
是獨立的個體,不能因為父母是做什么的,她就必須去做什么。
“媽……我公司現(xiàn)在已經(jīng)步入正軌了,相信用不了兩年就能在國內(nèi)科技領(lǐng)域占據(jù)一席之地,飛行器的運用范圍很廣,我做好研究,也是為國家做貢獻!
江楠的聲音很低,卻聽得云錦舒一下來了火氣,“媽媽說的是這個意思嗎?啊?”
“你爸爸要是真的想逼你,早就叫人把你抓回來了,哪里還會任由你在外面胡來?”
“你一走就能這么長時間不會來,當真是狠得下心,你爸爸那個人心高氣傲你不是不知道,他表面上看起來不在意,但工作之余因為你的事情都睡不好覺,這兩年身體差了很多,江楠你……”
聽著母親深深的嘆息聲,江楠心如刀絞。
她知道,自己讓父母失望了。
所以更加迫切的想把星河做出成績,這樣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父親面前,告訴他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云錦舒知道女兒話不多,也不指望她能說出什么話來,放柔聲音道:“你在外面吃了什么苦,爸爸媽媽都一清二楚,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個小公司,面對那么多的輿論,網(wǎng)上的負面消息都是怎么消失的?”
江楠一愣,眼淚奪眶而出。
她以為,網(wǎng)上的負面消息消失,是因為發(fā)布會和那幾個博主的支持。
“我跟你爸爸明天出差到海城,你想想,好好跟你爸爸道個歉,知道嗎?”
“……”
來……海城?
江楠根本不知道母親后面說了些什么,滿腦子都是這個消息,心亂如麻。
好多事情她還沒想好該怎么解釋,和祁淵分手、懷孕、并且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和祁淵分手應該是父母樂見其成的事,但后兩個,一定比前一個嚴重得多得多。
江楠起身走到窗前,樹上的葉子已經(jīng)枯黃,風一吹就洋洋灑灑落地,逐漸越積越多,堆疊的和干枯的,透著濃濃的蕭條。
她是一個很相信感覺的人。
第一次、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
連上天都想留下它。
何況她對感情已經(jīng)不抱什么強求的人,如果以后都沒有,那……孩子也算是生命的延續(xù)。
這么一想,江楠眉心的褶皺總算松散開來,感覺父母應該能接受這個說法。
沈時晏丟完垃圾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女人穿著病號服,挺直的脊背單薄不已,盈盈一握的細腰,發(fā)絲被窗戶縫隙吹進來的風揚起又落下,溫婉、清冷,這樣的兩種氣質(zhì)竟然能完美融合在一起,如夢如幻。
他看了很久,直到她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
江楠先是一愣,然后笑開道:“你怎么都不出聲啊。”
“擔心打擾你!
沈時宴目光從她手上的手機上一掃而過,問:“有工作上的事?”
“不是!
江楠搖頭,笑得有些勉強,“家里!
本來以為話題到這里就該結(jié)束,沒想到男人卻神情低落的嘆了口氣,“我家里……也出了點事情。”
江楠條件反射地問:“怎么了?”
“爺爺!
沈時宴修長的手指捏著太陽穴,看起來十分苦惱的模樣,“你應該也見識到了,我爺爺這個人執(zhí)行力很強,見過你之后,他非說你太瘦,要讓家里的阿姨過來給我們做飯!
這么一說,江楠就明白了。
雖然說阿姨來做飯是小事,可這樣一來,他們一起的謊言就要暴露了。
“阿姨……有可能幫你撒謊嗎?”
沈時宴:“沒有可能!
的確沒有可能,阿姨肯定是老爺子的人,只不過江楠忘記了,沈時宴從頭到尾也沒跟家里人說過他們住在一起。
江楠若有所思的啊了一聲,感覺這確實是個問題。
老人的一片好心拒絕不了,阿姨也沒辦法撒謊……
那她就只能搬過去和沈時宴一起住了。
“可以!”
“……”
只見她蹭的一下抬起頭來,眼里像是灑落了漫天繁星,亮得耀眼,“我搬過去跟你一起住,幫你應付爺爺,那你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
沈時宴眸光幽幽一動,疑惑道:“什么忙?”
“就是……”
江楠剛才在心里想得很好,等到這會兒要開口時,卻莫名覺得難以啟齒,重重咬了一下嘴唇才道:“我爸媽也要來看我,你可以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嗎?”
男人沒說話,漆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因為我不是……懷孕了嗎,如果我現(xiàn)在就讓他們知道孩子沒有父親的話,我爸媽可能會很生氣,我也不想讓他們誤會這個孩子是祁淵的!
而且他本來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扮演一下似乎也沒什么不行。
想到這個問題,江楠心里隱隱透出一股緊張,既期待沈時宴能答應,又怕他以后會真的知道。
“好!
沈時宴喉結(jié)滑動,“我?guī)湍!?br>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語氣也一如既往的溫和,“他們過來,正好可以在家里接待他們。”
江楠松了口氣,笑著說:“謝謝,回頭請你吃飯!
不過這件事還得多幾個人知道,否則以那夫妻倆的邏輯思維,肯定能看出異樣。
她扭頭去拿手機,準備多找兩個人串通一氣,把“早就和祁淵分手,和現(xiàn)任已經(jīng)談婚論嫁”的謊言坐實。
沈時宴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她輕松的姿態(tài)、笑顏如花的臉,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又松開。
盡管是假的,但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
后面的路也不會太長,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