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走?那東洋鬼子可是滿大街找你!”黃鐵山皺眉。
“嗨,小遠子的意思還不懂嗎,人家不想跟你回去,你們那除了豬腳飯就是豬腳飯,有什么好的!瘪R師父撩起褲腿,單腳踩在木板凳上,庫庫嗦面條:“跟我回蒼州吧,咱那是武術之鄉(xiāng)......”
陳青荷說道:“最好還是跟我回陳家溝,這樣我好跟家中族老有個交代。”
楊破虜:“阿彌陀佛!
眼看幾位師父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快吵起來了,蘇遠無奈的打斷他們:“師父們,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還不能離開瀛海!
“為什么?”黃師父問。
“你們看窗外。”蘇遠說。
正爭論著要帶蘇遠去何方的幾位師父聞言,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朝賭坊那扇積滿污垢的高窗望去。
這一看,所有人都愣住了。
剛才還只是有些灰蒙蒙的下午天色,此刻竟已變得如同潑了濃墨,賭坊內本就昏暗的環(huán)境,此刻更是迅速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黑,仿佛眨眼間就從午后跳到了黃昏之后。
“嘶......”馬師父倒吸一口涼氣,連嗦到一半的面條都忘了嚼,湯汁順著嘴角滴下來!斑@......這才什么時辰?天怎么就黑成這樣了?剛才......剛才好像還沒這么黑吧?”
他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困惑。
自然門的杜武師父唰的一下站起來,他走到窗邊,臉色凝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窗外那片不祥的黑暗,“天狗吞日也沒這么快,這黑得......太邪性了。這是不祥之兆,大兇之兆!”
蘇遠摸了摸鼻子,幾位師父的反應似乎......似乎慢了半拍?
仿佛沒有人提醒,他們就完全意識不到,天空中的異常其實是挺明顯的。
原住民和他們這些參與者還是有本質區(qū)別的,他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看不到鬼臉,也察覺不到天黑的異常。
可這次情況不一樣,石碑清楚的提到了:無分異客或此世魂靈,皆為其餌食。
這說明藝伎和鬼臉不一樣,【鬼臉】只針對參與者,而【藝伎】權限更大,可以無差別屠戮參與者和原住民。
厲鬼混進【夢境】中來大殺特殺,蘇遠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更棘手的是,在這場靈怨中還要考慮劇情,如果那些關鍵角色被藝伎殺死......例如蒼鷹、白小蝶這樣的抗日志士被厲鬼殺死,那劇情還怎么進行下去?
拿什么來對抗高橋武雄?
反派已經(jīng)夠多了......蘇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他得想辦法保護好這些人。
可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直接告訴所有人,晚上會出現(xiàn)厲鬼,最好別出門?
不行。厲鬼的情報來自石碑,現(xiàn)在挑明,扮演值必清零。
只有等藝伎真正現(xiàn)身,全瀛海灘都知道夜里鬧鬼了,他才能著手研究這只厲鬼。
“杜師父說得對,這天黑得太邪乎了,不是好兆頭!碧K遠站起身,走到杜武師父身旁,背著手,語重心長道:“我有種感覺,瀛海......怕是要出大事了!
“高橋武雄當街斷臂,日本人跟瘋狗似的到處咬人,特務科傾巢而出,再加上漕幫剛換完血......這灘渾水底下不知道還藏著什么!
“師父們教我習武,常言‘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眼下瀛海危局,正是需要‘俠義’二字之時!我豈能只顧自身安危,遠遁他鄉(xiāng)?”
“我想留下來,看看我還能不能幫到什么!
一番話,擲地有聲。
他將留下完全歸結于對瀛海局勢的擔憂和身為武者的責任,憂國憂民之情溢于言表,反正曹青這個角色的愛國屬性被他點的很滿。
同時借用了杜武對“兇兆”的判斷,將其指向了現(xiàn)實層面的危機,而非靈異。
既解釋了留下的原因,又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場,避免了任何可能觸碰扮演規(guī)則的“劇透”。
到時見了蒼鷹,可以繼續(xù)用這個理由留下,他一直想把自己調回陜北后方。
賭坊內一片寂靜。幾位師父都被蘇遠這番慷慨陳詞震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贊許,還有一絲被點醒的凝重。
杜武師父捋了捋胡須,緩緩點頭,“蘇遠此言……深明大義!這兇兆確非空穴來風,怕真應在了這亂局之上。你既心系此地百姓,有此擔當,杜某......佩服!不愧是我自然門弟子!
“他還是我洪拳弟子呢。”黃鐵山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蘇遠肩膀上,臉上是藏不住的驕傲和一絲“果然是我徒弟”的蠻橫:“好小子,我沒白教你。既然道理是我教你的,那么我跑了算怎么回事?我陪你留下!”
陳青荷沉默片刻,也微微頷首。
楊破虜?shù)托鹛枺骸鞍浲臃?.....蘇施主既有此心,貧僧亦愿留此,靜觀其變!
蘇遠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或剛猛、或清冷、或慈悲的面孔,心頭五味雜陳。
他并非個人英雄主義者,這一路走來,每一步都離不開這些夢境中“原住民”的幫助。
但蘇遠也有私心,他不想看到這些人死在這里,死在自己眼前。
哪怕他們只是這場宏大夢境里的幻影,只是被設定好的角色。
就在這時——
篤、篤、篤。
賭坊那扇厚重的木門被輕輕叩響,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瞬間打破了室內凝重的氣氛。
眾人警覺地望去。
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身影閃了進來。
來人穿著寬大的灰布男裝,戴著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帽檐下露出的半張臉卻精致得過分,沾著點灰塵也掩不住那份清麗。正是喬裝打扮過的白小蝶。
她目光飛快地掃過室內眾人,最后精準地落在蘇遠身上。那雙總是藏著機敏和倔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擔憂、后怕、慶幸。
沒有絲毫猶豫,她幾步?jīng)_到蘇遠面前,在幾位師父驚愕的目光中,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風中一片終于尋到依靠的葉子。
“你沒事......太好了......”壓抑的聲音帶著哽咽,悶悶地從蘇遠肩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