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千樂門舞廳外。
“夜瀛海,夜瀛海......”
“夜呀么夜呀么夜瀛海......”
“夜夜夜夜瀛海......”
......
“嘖!贝笊当е觳部吭邳S包車上,肩上披著一條汗巾,聽著舞廳里傳來的歌聲,忍不住吐槽:“聲音是挺好聽的,但是翻來覆去就這么兩句嗎?我上我也行啊......這錢也太好掙了......”
臺下的富少們激動的往上丟銀元,一丟就是一把,一塊銀元就是大傻拉車一天的工資。
人比人氣死人。
掰著手指頭一算,他已經(jīng)快拉了一禮拜的黃包車了。
葉昊宇很想罵人,他到底是干什么來了?
賺錢糊口嗎?
飯吃不飽,煙沒得抽......想抽的話只能去地上撿別人的煙頭,把里面的煙絲全部倒出來,然后塞到舊報紙里卷一根新的......
多少有些埋汰,但如果是葉昊宇的話勉強還能接受,畢竟撿煙頭這種事他現(xiàn)實里也不是沒做過......
最重要的是,這樣下去根本看不到未來!
他被放鴿子了,前兩天那個黑幫混混跟他說“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等賺錢了就來包他的車,可他現(xiàn)在了無音訊了。
不過有一點那個混混沒騙人,他身價確實是漲了,一千大洋,不過是懸賞令。
街上到處都是關(guān)于他的文字懸賞和畫像......這個時代的相機還并未大范圍普及,只有權(quán)貴、名流或重大案件當(dāng)事人,才可能留下影像記錄。
大傻也是看到這些懸賞令才回過味來的,就像動漫海賊王一樣,賞金對于海賊們來說是榮譽的象征,能被懸賞也是一種實力!
那個叫曹青的混混很可能就是老蘇!再不濟(jì)也是官方派來的其他天眷者!
好不容易能有脫離苦海的機會,結(jié)果就這么錯過了......
唉!
大傻拼命轉(zhuǎn)動生銹的大腦,最終也就只能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自己表現(xiàn)的貪財一些,等哪天老蘇來撈他干活。
簡單來說就是給錢啥都干,哪怕是出賣靈魂。
“車夫,到老城隍廟,幾鈿?”這時,一位穿綢馬褂的胖子走過來問價,手里還拎著兩包稻香村的點心匣子。
“老爺,一角半小洋,包您舒舒服服送到!避嚪蚬Φ。
胖子撇撇嘴:“昨日坐才一角二!”
大傻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竄過來,把汗巾往脖子上一搭:“一角!老爺,我只要一角!”
旁邊幾個等活的車夫頓時罵開了:
“小赤佬!葉阿四你窮瘋了?一角也拉?”
“斷人衣食!生兒子沒屁眼!"
“你是不是骨頭賤?”
卷王行為在哪個時代都是不討好的,但大傻根本不管這些,笑呵呵的攙扶著兩百斤的胖客人上了車。
吱咯,吱咯......
黃包車發(fā)出苦命的呻吟。
就在他離開后不久,舞廳內(nèi)的歌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白小蝶微微欠身,旗袍開衩處露出一截如玉的腳踝。
臺下男人們的目光追隨著她鞠躬時頸后滑落的一縷青絲,直到幕布徹底合攏,仍有人癡癡望著空蕩的舞臺。
迎著昏黃的燈光走向后臺,白小蝶坐在化妝鏡前摘耳環(huán)的工夫,領(lǐng)班已捧著鍍銀托盤等在側(cè)幕,盤子里散落的是客人丟上舞臺的銀元。
用今天的話來說,這都是榜一大哥的打賞。
“白小姐今日的賞錢可不少呢!鳖I(lǐng)班笑瞇瞇地湊近,把銀盤放在桌上。
“可不是嘛,這些大爺們丟錢跟丟石子似的!卑仔〉浇俏P,順手從盤里拿出幾塊銀元,在手心里揣摩幾下后,遞給領(lǐng)班:“都是托您的福!
領(lǐng)班如獲至寶般的接過那幾塊銀元,上面還殘留著白小蝶掌心的余溫。
這幾塊錢一定很香,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放在枕頭旁邊,打死也不花......領(lǐng)班樂呵呵的想著。
沒錯,領(lǐng)班也是被卷入靈怨的玩家,平時瓦癮很大。
在離開前,領(lǐng)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
“林小姐,興隆商會的馬會長又差人來了,說明晚在'一品香'定了雅間,專等您賞光呢。”
白小蝶對著鏡子補口紅的動作絲毫未停:“幫我推掉!
“好的!
領(lǐng)班離開化妝室后,白小蝶立刻放下口紅,把托盤挪到面前,一枚接一枚的開始揣摩那些銀元。
忽然,她在一枚銀元上摸到了幾道淺淺的劃痕。
白小蝶不動聲色地將這枚銀元捻起放到一邊,隨后把所有刻著暗號的銀元都找了出來,小心放到珍珠手包的夾層里。
做完這一切,白小蝶起身推開化妝室的門。
“晚上好!币皇迈r的白玉蘭遞到眼前。
馬永年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外,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領(lǐng)班站在一旁,尷尬的眨眨眼,表示自己已經(jīng)阻攔過了,但沒有用。
“白小姐,冒昧打擾了!彼曇魷睾,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與尋常暴發(fā)戶截然不同。
那束白玉蘭用素色棉紙包著,莖稈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這是花店剛到的貨。
“謝謝馬會長!卑仔〉舆^花。
馬永年微微欠身,鏡片后的目光溫潤如玉:“白小姐今日的《夜瀛!,比昨日又多了三分韻味。馬某在臺下聽著,恍惚間竟覺得這十里洋場都成了陪襯!
白小蝶將白玉蘭輕輕貼在鼻尖,眼底漾開淺淺笑意:“馬會長說笑了。不過是支上不得臺面的小曲兒,哪當(dāng)?shù)闷疬@般夸贊?”
“明珠蒙塵才是憾事!瘪R永年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燙金請柬,雙手遞過,“明晚一品香的廚子新研了道蟹粉獅子頭,聽說白小姐祖籍揚州,特來討個鑒賞!
白小蝶接過請柬,輕輕摩挲,忽然抬眸一笑:“馬會長可知我的規(guī)矩?”
“愿聞其詳。”
“我的規(guī)矩是,”她將請柬遞回馬永年面前,“只接堂差,不赴私宴!
馬永年沉默片刻:“白小姐這樣的人物,在臺上唱一支曲,便值旁人半年的嚼用,可曾想過,若是換一處天地,能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