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心告訴盛遠山一個秘密。
“……王鶴鳴做官銀號次長時,偷了母板,私下里印了約莫一百萬的現(xiàn)鈔!
盛遠山聽了,震驚。
“當(dāng)然,這只是我聽說的,不敢確定真?zhèn)巍>司私腥巳ゲ。如果沒錯的話,一家叫王氏金鋪的店里,會發(fā)現(xiàn)偽鈔。當(dāng)然不是流入市場的第一批。”顏心道。
盛遠山當(dāng)時覺得喝了酒的她暖融融的。聽到這些話,心口卻冰涼。
一百萬的偽鈔,第一受打擊的是銀行;然后就慢慢波及經(jīng)濟、民生,甚至局勢安穩(wěn)。
“王鶴鳴好大的膽子!”盛遠山當(dāng)時怒極。
“想辦法補救吧!鳖佇恼f,“作為督軍的妹婿,王鶴鳴怎會不貪?王家做洋行買賣的,他的偽鈔很容易流通出去。”
盛遠山起了殺心。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只能彌補。要做的,就是先用督軍的手,殺了王鶴鳴這個蛀蟲。
金鋪終于事發(fā)。
盛遠山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順藤摸瓜,找到王鶴鳴私藏偽鈔的地方。
他只告訴了督軍一聲,連夜去抓了王鶴鳴的女朋友。
盛遠山最擅長審訊,他能抓得住蛛絲馬跡。
王鶴鳴的女朋友講述他們?nèi)绾渭s會、去哪里吃飯,又在哪里過夜等。
提到了一個俱樂部。
俱樂部是王家開的,平時主要是打打牌,極其傲慢,不是熟客不接待。
盛遠山叫了督軍的副官長連木生:“把督軍的親衛(wèi)都調(diào)過來,連夜查封這個俱樂部!
連木生:“旅座,這是王家的俱樂部。若無證據(jù),事后督軍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所以我才找你,而不是找督軍。你把人調(diào)過來。失敗了,你承擔(dān)責(zé)任,挨打罷官;成功了,督軍可用這事做借口,封你做個團座!笔⑦h山道。
連木生絲毫不忸怩:“五百人可夠用?”
“足夠。我還有自己的親兵。”盛遠山說。
因調(diào)動的是親兵,手續(xù)極其簡單,盛遠山把自己的、景元釗和督軍的,半個小時湊齊九百人,封了王家的俱樂部。
所有人都被扣押。
消息封鎖,滴水不漏。
俱樂部的地下室,翻出了一箱箱的偽鈔,都是用官銀號母板印出來的,與真的毫無差別。
若不是重號,完全分不清真假。
盛遠山短短時間搞定了這些事,派人去請督軍。
又把王鶴鳴押了過來。
“我冤枉,姐夫我真的冤枉,這是陶敬印的,他叫我銷贓!”王鶴鳴跪地磕頭。
督軍見他不肯認,還要給死去的人潑臟水,當(dāng)即掏出槍。
盛遠山按住了他的手:“姐夫,這是大案。多少偽鈔流入市場,又從何時開始,怎么偷母板私印,全是漏洞,F(xiàn)在一槍打死了他,老鼠洞堵不上,往后還是會出事。”
督軍清醒了幾分。
“你說得對。把他交給你,審問清楚!倍杰娬f。
又強調(diào),“不準(zhǔn)弄死了他。這畜生,我得聽到他親口懺悔,留他一口氣。”
盛遠山道是。
王家的俱樂部被查封、王鶴鳴被抓,這件事外人沒聽到多少風(fēng)聲。
盛遠山這事辦得密不透風(fēng),又神速,王鶴鳴的妻子景岱還以為他徹夜未歸是在外面喝酒。
景仲凜也不知道。
督軍回到內(nèi)院時,氣得臉色發(fā)紫。
夫人端了一杯參茶給他,讓他先喝點。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王鶴鳴,空我信任他。他和林富一樣,不知感恩!倍杰娕。
夫人:“喝口茶順順氣!
督軍將一杯參茶喝了,夫人這才對他說:“目前最要緊的,是查清楚母板如何被盜印,以及多少偽鈔流入了市場!
多印出來的錢,必然會引發(fā)商品價格上漲,經(jīng)濟膨脹,只是一時看不出來,可能一個季度就會顯現(xiàn)了。
最可怕的是,銀行信用會崩盤。
“母板印鈔是很復(fù)雜的,保險柜也不是一個人拿著鑰匙。王鶴鳴肯定有幫手。
這么多人替他遮掩,欺上瞞下,您沒有察覺到也很正常!狈蛉苏f。
督軍情緒還是很煩躁。
夫人不再多說什么,陪坐在旁邊,等著他消消火。
這個案子關(guān)乎重大,哪怕再隱秘,牽扯到了金錢,每個人都感興趣,就一定會走漏風(fēng)聲。
官銀號總部,牽扯到了十幾名官員,甚至把已經(jīng)去世的陶敬也牽扯進來。
盛遠山擅長審訊,但他沒有三頭六臂,得一個個來。
“官銀號總長私印偽鈔”的消息,不知誰不怕死賣給了花邊小報。
一時間人心惶惶。
銀行、錢莊擠滿了人,都拿著自己的現(xiàn)鈔詢問真假,又想把現(xiàn)鈔兌換成現(xiàn)大洋。
甚至要把錢都用大洋取出來。
收到?jīng)_擊最大的,則是黃金債券。
債券就像水波,一點風(fēng)聲,它的價格如果不強制干預(yù),它就會漲,而且越漲越猛。
這種情況下,經(jīng)濟越發(fā)虛漲。
督軍和參謀們嚇壞了,銀行的經(jīng)理也被嚇瘋。
“誰提出搞的黃金債券?”督軍在會議上,公然詰問。
是景仲凜的主意。
他不得不認:“阿爸,我……”
“你長這么大,就沒做過一件人事!老子養(yǎng)你,還不如去路邊撿一條狗養(yǎng)!”督軍盛怒。
他不是個很暴力的父親。
否則他現(xiàn)在這個氣頭上,怎么也得抽景仲凜一頓。
一件事疊一件事,督軍都能預(yù)料到接下來市場會有怎樣的動亂。趁著亂起來的時候,其他軍閥打過來,如何應(yīng)對?
督軍必須拿出私庫來填補這個窟窿。
偽鈔的口子還沒堵住,債券的虛浮又要督軍買單。
他氣得發(fā)狂。
景仲凜真是從來沒辦過一件好事!
“滾出去!”督軍厲呵。
景仲凜臉色慘白,眼鏡掉了又被他一腳踩壞,他極其狼狽離開了會議室。
郭袁輕輕閉了閉眼。
到今天為止,景仲凜徹底扶不起來了。
他不是三歲。
像他這個年紀(jì)的景元釗,已經(jīng)能支撐一方,可以和督軍叫板了。
“督軍,盛怒傷身,您緩緩氣!币粋參謀說,“事情已經(jīng)這樣,當(dāng)務(wù)之急是善后。”
一個窟窿一個窟窿去堵。
督軍從他的私庫里,掏出了將近二百萬大洋價值的黃金,去填補他妹婿、他兒子造成的金融混亂。
他真是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