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的馬車日夜兼程,第二日傍晚便回了通府。
回到府衙,周顯并未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事關晉王,必然會引起巨大反撲,若不謹慎待之,便是身死下場。
他帶來的錦衣衛(wèi)盡數(shù)從府衙離開,散布于整個通州。
第三日清晨,衙役們四處張貼告示。
不過兩日,通府百姓便都知道了晉王與臨海官員勾結,又養(yǎng)了海賊來陷害他們之事。
通府百姓常年受海賊侵擾,家家都有人因海賊而死,可說是與海賊有血海深仇。
知府大人將海賊剿滅,就是替他們報了仇。
正因如此,在通府百姓心中,知府大人便是大大的好官。
如今得知真相,百姓們方才明白,原來背后另有他人。
他們大仇還未報,通府百姓便是怨惱至極。
“我爹娘都死在海賊手中,而害人者還在作威作福!
“我爹和三位哥哥都被逼著賣私鹽養(yǎng)家,盡數(shù)被抓了砍頭,此事竟是那些當官的和那個晉王搞的鬼,真是天道不公!”
“欽差大人不是在臨海嗎,我們?nèi)フ覛J差大人做主,要嚴懲那些幕后之人!”
“我也去!
通府的百姓一波接著一波往臨海聚集。
待到臨海城,才發(fā)覺城門緊閉。
百姓們圍著城門不愿走。
隨著城門外的百姓越來越多,關閉城門的薛巖越發(fā)暴躁,將家中的一應瓷器砸了個干凈。
三人再見面時,薛巖率先發(fā)難:“如今將晉王牽扯出來,你們就說該怎么辦。”
康年也知此事如何危急。
光是販賣私鹽一項罪,就夠抄家砍頭的。
再加上與親王走得近,更是朝堂大忌,天子必不會容他們。
“只能將此事壓下去!
薛巖嗤笑一聲:“你說的倒輕松,沒瞧見臨海城外有多少百姓守著嗎?如何壓下去?”
當日他們反應過來后,便立刻去攔截沈逾白,可到底還是晚了些。
沈逾白的動作極快,不過短短數(shù)日,已經(jīng)將消息傳遍整個通府。
懷逸遠終于也不復以往的沉穩(wěn),雙拳緊握,眸光深沉:“此事若無法壓下去,臨海上上下下的官員全都要掉腦袋,不止咱們?nèi)酥保渌艘仓。?br>如此一來,臨海上下便是團結一心。
“只要能將欽差大人給按下,此事便有轉圜的余地。”
康年道:“那位欽差可是京中三品大員,離入閣也只有一步之遙,更何況還是首輔的門生,怎么按下他?”
這名欽差來頭實在太大,根本不是他們輕易能動的存在。
懷逸遠道:“晉王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又是當今的親叔叔,地位尊崇,就算首輔也惹不起,秦侍郎又如何愿意招惹?況且沈逾白乃是得罪了首輔大人才被外派到通府,秦詔乃是首輔門生,必然與沈逾白不對付,不會幫沈逾白。”
兩人細細一思索,便知此事還有轉圜的余地。
去見欽差的任務落到懷逸遠身上。
懷逸遠是夜間去的驛站,彼時秦詔在院中賞月。
“大人好雅興。”
懷逸遠笑著上前。
秦詔瞥了他一眼,道:“布政使大人深夜來此,想來不是為了與本官閑談!
懷逸遠順勢坐在秦詔對面,為秦詔倒了杯茶,道:“大人該知,你我不過是臣子,能平安致仕便是天大的福分,這天下終歸姓蕭!
天子與晉王才是一家人。
“懷大人的意思是?”
“既是家事,秦大人又何必冒著吃力不討好?”
秦詔冷笑:“依懷大人之意,本官又該如何是好!
“此事不過一瘋子的胡言亂語,大人又何須在意!
若唐昌益還活著,讓他真瘋或讓他悄無聲息地死,都能將此事輕而易舉壓下。
壞就壞在,唐昌益當堂撞死了。
這就成了用命來狀告臨海上下官員與晉王。
更何況,他為了按下沈逾白,接了唐昌益的訴狀。
如此一來,就是他已認定唐昌益所言可信。
他身為欽差,自是被無數(shù)人盯著,此事他要是真如懷逸遠所言,裝作不知,于達頭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更何況,此事背后還站著天子。
倒不如將此事呈給天子,也能保他一個不畏勛貴的好名聲。
縱使此舉會得罪晉王,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想到如今的困難,秦詔心中便罵起沈逾白。
那個瘋子對著臨海整個官場下手,連背后的晉王也不肯放過。
自己不想活也就罷了,竟還把他也拉下水。
知自己想對付他,故意讓唐昌益來控告他,讓自己上套。
旋即就是當眾一紙訴狀,再搭上一條人命,就能將李門徹底卷入泥潭,越陷越深。
老師想讓他止步于臨海,如今不止都察院,還查到皇家,簡直要命。
秦詔語氣就相當不好:“本官受陛下信任,來此查案,就要平了百姓冤屈,萬萬沒有接了訴狀不管的道理。”
懷逸遠臉色一沉,聲音帶了幾分怒氣:“秦大人該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壓得住這桿秤!”
對面可是晉王,是真正的勛貴。
秦詔瞥向懷逸遠:“布政使大人是在威脅本官?”
懷逸遠就知秦詔不會就范,也就不與之周旋,起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秦詔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忌憚。
這位布政使必不會善罷甘休。
他當即回了房間,寫完一封奏章與一封信,交到身邊的一名侍衛(wèi)手里,叮囑道:“趁亂快些出城,定要將這些送到京城。”
那名侍衛(wèi)應了是,當天就出發(fā)。
為了掩護他,秦詔又派出三名護衛(wèi),往不同方向出城。
臨海成了秦詔與懷逸遠等人的追逐之戰(zhàn)。
通府。
“你不是說不跟背后的人斗,只拔出臨海的毒瘤嗎?”
蘇錦很是擔憂。
沈逾白道;“本是這般打算,懷逸遠竟讓人偽裝叛逆,想讓通府大亂,那就不是我想退就能退了。”
那些逆反之人被他抓住關起來后,周顯從那些人嘴里得到了不少消息。
后來孫同知讓他明白,有時不是你想收手便能收手。
他已經(jīng)將晉王得罪了,晉王就不會放過他。
不如趁機將李門拖下水,或許能將晉王整個派系徹底扳倒。
“秦詔如果退縮了,你這些努力就全都白做了。”
蘇錦更想說,一旦失敗,沈逾白輕則丟官,重則性命不保。
可這些話實在不吉利,她更想爛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