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些……早就該丟掉的舊東西罷了!
她翻開書頁,目光落在字里行間,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漣漪,仿佛剛才院中那場鬧劇從未發(fā)生,“何必動氣?平白失了身份!
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底最后一絲殘留的冰冷。
慧蘭看著自家主子沉靜的側(cè)臉,心中的憤懣也漸漸平息下去。
她默默上前,為江慕好斟了一杯溫熱的清茶。
當日,她坐上王府的馬車,再次出門。
馬車停在江府略顯斑駁的朱漆大門前時,門房老仆顯然有些手忙腳亂。
王府的車駕,對于這座沉寂的舊宅而言,已是久違。
江慕好扶著慧蘭的手下車,一身素凈的月白襦裙,通身并無過多飾物,只發(fā)間一支點翠步搖,隨著步伐輕晃。
江父已候在正廳。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靛青衣裳,背脊挺得筆直,卻掩不住眉宇間深重的疲憊和鬢角新添的霜色。
見女兒進來,他下意識地迎上一步,嘴唇翕動,最終只化作一聲干澀的:“王妃……回來了!
目光觸及那華貴的車駕和肅立的侍女,那聲本欲出口的“晚意”終究咽了回去,只余下刻板生疏的尊稱。
“父親!
江慕好依禮福身,神色平靜無波。
紅木圓桌旁,珍饈羅列,卻只圍坐著三人:一身王妃常服、氣質(zhì)沉靜的江慕好,她位居太傅卻顯拘謹?shù)母赣H江太傅,以及沉默寡言的兄長。
廳堂華貴,卻彌漫著一種因血緣而生疏的靜默,連碗箸輕碰之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生辰吉樂!
江太傅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示意管家捧上一個長匣,匣蓋開啟,一床通體流溢著溫潤光澤、琴尾精雕纏枝蓮紋的古琴靜臥其中,琴身木紋如流水,顯然價值連城且年代久遠。
“聽聞……王妃閑暇時偶有雅興,此琴乃前朝大師遺作,或可聊作消遣!
他斟酌著詞句,目光在女兒的臉上飛快掠過,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記得江慕好生母在世時,女兒幼年也曾撫琴,只是后來……物是人非。
兄長隨即呈上一個沉甸甸的螺鈿漆盒,打開是成套的赤金鑲紅寶頭面,鳳釵、步搖、華盛一應(yīng)俱全,華光璀璨,極盡王妃體面。
“賀妹妹芳辰。”
他的語氣比父親自然些許,卻也帶著世家子弟固有的分寸感。
江慕好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的禮物。
琴,曾是生母教導下她心之所寄,后來生母病逝,琴音便染了哀思,再后來嫁入王府,更成了塵封舊憶。
若非之前塞羅公主挑釁,可能都想不起來撫琴。
這價值連城的古琴,是父親遲來的念想,還是對亡妻的隱晦追憶?
那頭面,是王妃身份的象征,亦是必須維持的尊榮。
她纖長的手指極其沉穩(wěn)地撫過冰涼的琴弦,指尖傳來一絲熟悉的觸感,心底卻無甚波瀾,只微微頷首,儀態(tài)端方:“父親、兄長費心了!
語氣平和,禮數(shù)周全,卻將那份骨子里的疏離維持得滴水不漏。
席間,空氣再次凝滯。
江慕好的目光平靜地掠過父親身側(cè)那張空著的椅子。
依照世家禮儀,她開口,聲音清越平穩(wěn):“今日未見白夫人,可是身體不適?”
她連聲“繼母”也不愿意叫。
江太傅執(zhí)箸的手幾不可察地一滯。
他飛快抬眼看向女兒,見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氣:“她今日去廟里祈福了!
他放下銀箸,身體微微前傾,神情嚴肅,“前番,她竟膽大妄為至此,圍繞我的字跡,欺騙你與王爺,我已嚴加訓斥,責令其閉門思過,今日你來府中,才讓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