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提起二哥,昭青眼中流露出哀傷,“原來是二嫂嫂,昭青無禮,沖撞了二嫂嫂!
說完他就作揖賠禮。
這下子祝白芍就不得不出面了,她福了福身。
她梳了婦人發(fā)髻,發(fā)上只簪了一根白玉釵,同樣素白的衣裙垂下,在她行動時飄飄散開,像是綻放的白色芍藥,重重瓣瓣,婉轉裊娜。
鴉青的發(fā)髻下,露出一段細膩如玉的脖頸。
再看她面容,不過雙十年華模樣,不施粉黛,卻難掩麗色天成。
“叔叔多禮了!
祝白芍抿了抿不點而紅的唇瓣,抬眸看了昭青一眼,視線相碰一瞬,她就垂下了眼。
這世界以夫為重,妻子和孩子地位略遜一籌,面對夫君的弟弟,她只能稱呼一聲叔叔,而不是小弟。
“要去取筆墨,還不快去庫房?”兄長似是對她極不耐煩。
祝白芍沒再開口,福了福身就轉身離開了。
“昭青,母親今早還在念叨你,還不快去給母親請安!
兄長的語氣又柔和下來。
昭青應了一聲,腦海里卻止不住回想剛才對視的那一瞬。
女子眼睛黑白分明,神色全然沒有柔弱、可憐,她眼睛很干凈,也很鎮(zhèn)定,像是不曾因為自己剛嫁進門就死了夫君而難過,也渾然不在意大哥的冷言冷語。
眼型長而嫵媚,眼角的淚痣?yún)s像是雪地里盛開的紅梅,素淡中藏著一抹艷色。
這是他的……嫂嫂?
……
祝白芍家境并不好,不然也不會把她送來給人沖喜。
進門第一天就死了夫君,在府里沒人待見,仿佛她就是個晦氣鬼。
她的住處也被安排在了祠堂附近的老舊小院里,備受冷落。
昭青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對那天驚鴻一瞥的念念不忘,他總想著再遇到祝白芍一面,或許能安慰兩句。
走到小院附近,他看了看,院門是緊閉的。
于是昭青走向不遠處的閣樓,從樓上往那小院里眺望。
暮春時節(jié),其他的花逐漸凋零,小院子里的秾麗春色卻未減分毫。
那棵老梨樹枝干盤虬臥龍一般,灰褐色的樹皮,斑斑點點的,樹干歪斜,雪白的梨花,一簇簇,一團團,清麗奪目。
而更奪目的,是斜倚在樹干上的人。
祝白芍手里捧著書本,螓首低垂,
她垂著頭,露出一截細而長的脖頸,朦朧的暖陽將她淡青色的脈絡暈的清晰,越發(fā)襯的她肌膚通透,花影斑駁,恬靜美好。
昭青看得有些失神,他忍不住低喃,“太美了……”
簡直就是我見猶憐。
他就那樣呆站在閣樓之上,眺望著小院里的一切,看她自己一個人打水澆花,一個人整理庭院,若是累了便坐在樹下看書。
一直看到暮色降臨。
往后他休假的這幾日,他都要往閣樓跑,由于閣樓里藏了不少書,也沒有人起疑。
直到有一日,昭青那個不著調(diào)的叔父從外面回來,他不知從誰那里聽說了祝白芍這個寡居侄媳婦的美貌,就摸到了小院附近。
恰逢祝白芍抱著抄寫好的一沓經(jīng)文出門,要拿去祠堂供奉焚燒。
那叔父本就心思不正,此時見到她本人,更是驚為天人,眼珠子都瞪圓了。
明明只是一身素服,卻勝過其他女子的千般描畫。
他走上前搭話,“二侄媳,你這是做什么去?”
祝白芍蛾眉微蹙,身體向旁邊躲了躲,“叔父!
她行完禮也不欲答話,就要繼續(xù)往前走。
離近后,那叔父卻越發(fā)被她勾的心神蕩漾,他腳步往她身前一跨,擋住去路。
“你還沒回答我,你這是做什么去?”
他的目光黏膩地在她臉上打轉,心里暗暗盤算。
這么個如花似玉的絕色美人,那小子卻沒有機會享受,這豈不是暴殄天物?
倒不如他這個叔父來替他照顧一下美人。
祝白芍往后退了退,拉開距離,聲音變冷,“叔父請自重!
“自重?”叔父嗤笑一聲,就要上前拉扯祝白芍的手臂,“你這樣進門就克死了丈夫的喪門星,還好意思跟我說自重?”
“你再如此,我就要叫人了!”祝白芍繼續(xù)向后退,眉眼間如覆寒霜。
“你叫吧!彼Φ牟粦押靡猓暗绕渌藖砹,看到我們拉拉扯扯,你看他們是信你這個寡婦,還是信我!
叔父浪蕩子的名聲在外,昭青從看到叔父出現(xiàn)在小院附近,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祝白芍推門出來,叔父頓時就直了眼,那種宛如餓狼流著涎水的覬覦模樣,讓昭青一凜。
他轉身狂奔下樓。
祝白芍知昭青會來,在叔父即將抓住她時,都會輕巧地躲開,拖延時間。
直到——
“叔父!”
少年略帶嘶啞的喊聲傳來,一下就打破了原有的緊張氛圍。
“叔父這是在做什么?”
昭青平息著胸前的氣喘,把祝白芍擋在了身后,他目光灼灼,帶著十足的壓迫性。
叔父表情一僵,他看到昭青的冷臉,立馬知道剛才的所作所為都被對方看到了,悻悻甩袖,很快就轉身離去。
只不過走之前,他還是盯了祝白芍一眼,眼神里帶著勢在必得。
祝白芍垂下眸子。
要不是為了任務,她早就把這人大卸八塊了。
此時這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昭青莫名有些緊張,他轉身做了個揖,“讓嫂嫂受驚了!
“叔父那人本就是浪蕩子,行事放蕩,回頭我會稟明爹娘,再不準他踏入偏院半步……”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祝白芍的神色,結果發(fā)現(xiàn)她面上并沒什么懼怕、哀傷之色,只有眉眼籠著一層冷意。
“多謝叔叔,若無事,我就先離開了!
祝白芍理了理懷中的宣紙,就要錯身過去。
昭青剩下想要安慰她的話,一下哽住。
她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嫂嫂,天氣逐漸升溫,府上開始裁夏衣了,若是……”
昭青想跟她多說些話,但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祝白芍是新寡,身上全是素淡裝束,就算裁夏衣,也不會有什么其他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