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白芍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雷文赤裸著帶有嫣紅點點的上半身,對著鏡子給他自己上藥。
她用毛巾擦了擦頭發(fā),邁步走了過去。
之前在沙發(fā)上放浪形骸,不顧傷痛的瘋狂修勾,現(xiàn)在齜牙咧嘴地,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喉間不時發(fā)出悶哼,倒沒有像是祝白芍最初給他處理傷口時,那樣呼痛。
從鏡子里看見祝白芍過來,雷文臉上表情迅速變化,開始嘶嘶喊疼。
祝白芍白了他一眼,“剛才不還是鐵血硬漢嗎?”
雷文干咳了兩聲,知道她是看到了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他癟癟嘴,“還是疼的,這還是我第一次受槍傷!
說著還去拉祝白芍的手,想讓她再多關(guān)心、心疼他一點。
祝白芍卻是看了看他自己上藥后,包扎的很奇怪的傷口,動手幫他重新包扎。
“你是不是傻瓜?那種情況為什么不是把我推開,而是擋在我面前?若是那人槍法再準(zhǔn)一點……”
雷文用左手向后去摟她的腰,“那時候哪有那么多反應(yīng)時間,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有那么喜歡你,在喝了不少酒后,還能反應(yīng)過來保護(hù)你。”
“我也沒想到。”
祝白芍給他重新包扎好,還系了個少女心的蝴蝶結(jié)。
“之前我跟你說你父親的事情,并不是……”
雷文蹙眉,“我不想知道他的事。”
祝白芍走到他面前,看他又蹙眉又抿唇的不耐煩模樣,伸手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嘆了口氣,“他心臟衰竭,活不過今年了!
雷文淺藍(lán)色的眸子里有一瞬的迷惘,而后對上祝白芍認(rèn)真的眸子,發(fā)現(xiàn)她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他才不可置信道:“心臟衰竭?”
“怎么可能?他那樣的男人,怎么也該是腎臟衰竭?或者腎壞死?怎么會是心臟衰竭呢?”
在母親去世時,雷文都沒見到父親掉一滴眼淚,所以他一度以為這男人沒有心。
可這個人突然就要死了?
祝白芍俯身和雷文額頭抵著額頭,“你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嗎?”
雷文輕輕搖頭,他現(xiàn)在心里情緒很復(fù)雜。
“你的三個哥哥都知道!彼址懦鲆粋消息。
雷文這下子表情更迷茫了,“他們都知道?那為什么要瞞著我?”
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什么里克和勞爾會突然搞這么一出。
祝白芍沒回答他,但心里卻明白,這是因為雷文的性格和他三個哥哥不一樣,更單純,或者說是更幼稚,并且羽翼未滿。
希努爾三人早早就接觸了黑手黨的事業(yè),而雷文滿心滿眼都是對黑手黨,對這個父親的不喜,不是在策劃逃離,就是在逃離的路上。
“母親去世的時候,我是恨他的,現(xiàn)在知道他要死了,我又有些難過……”
“這是為什么?”
雷文環(huán)抱住祝白芍的腰,把頭埋進(jìn)了她腰腹處,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
祝白芍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可能是因為你身體里流著他一半的血。”
雷文更加擁緊了她,“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害怕。”
他不喜歡這樣的告別,他們死去、離開,像是只把他丟下,他不喜歡這樣的孤獨感。
祝白芍有些不滿地揪了揪他的小卷毛,“你不應(yīng)該害怕的!
她略微提高了點聲音,“你這樣會讓我感覺,我在你心中并沒有什么位置,你害怕孤獨,那是你從沒有把我考慮進(jìn)去,你總是不信任我對你的感情!
雷文一哽,意識到自己又被她看穿了。
同時自己所說的話,也傷害了她。
“不是!
他抬頭,有些焦急辯解,“這件事對我的沖擊有點大,而我們之間的感情,是愛情,愛情和親情也是不一樣的,我……我有點陌生,也是第一次和人相愛,我考慮的還不夠全面……”
雷文的焦急且快速地解釋聲在對上祝白芍含著笑意的雙眼時怔住,他立刻意識到她并沒有生氣。
他再次抱住她的腰,把臉貼在上面,“你嚇到我了!
“抱歉!
祝白芍很沒有誠意地道了個歉,然后輕撫他的頭發(fā),“以你們科洛博家族的財力,他在發(fā)現(xiàn)心臟衰竭伊始,就可以進(jìn)行心臟移植手術(shù),但是他沒有,反而一直等到自己油盡燈枯……雷文,不是他要病死了,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雷文瞳孔猛然一縮。
“你們兩代人之間存在隔閡,你不曾了解你母親和父親的感情經(jīng)歷,愛或者不愛,恨或者不恨,那都是一團(tuán)亂麻,不是三言兩語能理得清的!
雷文想起了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比如母親去世后,父親就再也沒有傳出過風(fēng)流軼事。
按照他四個孩子,四個不同母親的風(fēng)流程度,他應(yīng)該再娶新的老婆的,但他沒有。
不信天主,不信神明的黑手黨教父,在莊園修建了一座東方的佛堂,時不時上香祈禱。
他祈禱什么?
祈禱母親死后安詳,還是祈禱兩人能在新的輪回相遇?
一切都成了一團(tuán)亂麻。
雷文不自覺一雙眼瞠的大大的,眼尾還泛著紅。
“……好了,這也是他生命最后的一段時間了,你或許可以嘗試放下成見,好好和他交流一下。”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片面之詞,你若是依舊恨他,你就全當(dāng)沒聽到,我不會去左右你的想法!
祝白芍是想到了自己,她在去世前,也是思念過親人的,也或許人都是這樣,在死之前,總是會想念親人。
最初祝白芍只是不想雷文被蒙在鼓里,現(xiàn)在看他神色如此糾結(jié),又有些不忍。
雷文想要一個能解決他和父親關(guān)系的方法,但他找不到,因為就算父親要死了,他悲傷、難過,卻仍是恨的,他像是被關(guān)在了牢籠里,找不到出口。
他只能緊緊摟住祝白芍的腰,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也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祝白芍第一次見他有這樣糾纏不清的悲傷情緒,心里很是不忍,于是就用手抬起他的臉,對準(zhǔn)他有些蒼白的唇親了下去。
還是先轉(zhuǎn)移他注意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