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點點隱晦的暗示、勾引,倒也有趣。
那抹嫣紅仿佛晃到了蕭寰之的心里,他抬起頭看向祝白芍隱在兜帽下的臉,對她的長相越發(fā)好奇起來。
一個冰霜似的女子,竟還喜歡染蔻丹?
兩人一個專心破棋局,一個卻是饒有興致地打量對方,時間在不經(jīng)意間流逝。
祝白芍放下棋子,輕輕嘆了一口氣,“棋局三劫,各自循環(huán),只能做平局!
蕭寰之唇角勾起,這本就是他故意為之。
“真可惜……”
他很刻意地停頓幾秒,又轉(zhuǎn)換了語氣,笑著提議道:“那不如,孤將祝家滅門真相告訴你,你給孤看看你的真面目,如何?”
祝白芍沉默。
這個氣運之子幾欲出家,她想辦法調(diào)動他的情緒,現(xiàn)在看來,初步是成功了?
看她不語,蕭寰之手指放到棋盤上,輕輕敲擊兩下,道:“十年前,祝家是堅定不移的先皇羽翼,因不滿先皇臨終讓孤監(jiān)朝,便與孤處處為難!
“只不過祝家滅門一事,卻不是孤的手筆,而是政敵陷害……宦海浮沉,官場搏殺,本就是處處危機,步步驚心……”
“就像是你我對弈,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啪嗒——
蕭寰之將一枚棋子扔到了棋盤之上,打亂了棋局。
祝白芍微微頓了片刻,像是在為想起祝家滅門之事難過,而后她伸手取下了兜帽。
額頭光潔如玉,春山黛眉之下,一雙眸子如寒月孤星,清冷凌冽。
倒是和蕭寰之想象中的差別不大。
只是她面上蒙住下半張臉的黑色蒙臉巾就有些礙眼了。
“為何不全部取下?”蕭寰之鳳眸微閃,低聲道。
迎著蕭寰之探尋的目光,祝白芍眉眼清冷之色不減,“王爺話說一半,我自也留一半!
蕭寰之站起身,聲如玉磐清越,吐字輕慢,“背后真兇,關(guān)系丞相和朝中幾位重臣,你確定要聽嗎?”
祝白芍聞言倏然色變,猛地起身,眉頭微蹙,“丞相?”
若是丞相所為,那她這十年豈不是一直在仇人手下……
蕭寰之卻是眉頭微動,眼前少女似是起身動作太過迅疾,也許是黑袍太過寬大,內(nèi)里小衣裳未曾緊縛……
從他這居高臨下的視角看過去,少女起身的一瞬間,白皙如玉的秀頸下,一大片瑩白如雪藏在粉白色抹胸下,晃動人眼。
蕭寰之迤邐的長睫顫動,眸光閃爍,鳳眸清冽的眸光在祝白芍眼角淚痣上盤桓了一下,默然片刻后,才笑了笑,“不把蒙面巾摘掉?”
祝白芍卻是垂了垂眸子,長而彎的睫毛掩下神色,低聲道:“多謝王爺,這段時間多有打擾。”
話音落下就帶上兜帽,閃身穿過假山花樹,翻墻跑了。
蕭寰之似是沒想到她這清清冷冷的性子會選擇耍賴、逃跑,面上難得露出一抹錯愕。
半晌后,卻是低低笑出了聲。
……
第二日,天光大亮。
攝政王府所在的長街青石板路上,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蕭寰之騎在一匹皮毛黑亮光滑的高頭大馬上,在兩隊同樣騎馬的錦衣侍衛(wèi)簇?fù)硐鲁蕦m而去。
其中一個侍衛(wèi)的馬背上趴著個渾身是血的小個子,正是姜糖。
蕭寰之今日一襲黑底紅色暗紋華服,外披黑色大氅,一騎當(dāng)先。
他有些稠麗的五官在陽光照射下,愈發(fā)動人奪目。
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劍眉下明麗狹長的鳳眸卻分外淡漠,對于周遭事物絲毫不放進眼里。
不怒而威。
一路上的馬車、轎子遠(yuǎn)遠(yuǎn)看到攝政王出行,就不由自主避讓到兩側(cè),百姓也都紛紛垂下頭,心生拜服,不敢多看。
蕭寰之就這樣緩緩騎著馬進到了皇宮,就連他身后的侍衛(wèi)都沒人敢攔阻,也不敢問那馬背上鮮血淋漓的人是何人。
蕭靜川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門口,看著臺階下騎馬而來的蕭寰之,目光深邃,眼底厲色翻涌。
但在蕭寰之行到近處時,蕭靜川又換了一副乖巧模樣,躬身道:“皇叔!
龍袍下的手卻是指甲掐到了肉里,全天下哪有皇帝給王爺先問安的道理??
蕭寰之微微頷首,“陛下!
他語氣淡淡,連馬都沒下,直接一揮手,那侍衛(wèi)就把渾身是血的姜糖扔在了御階下。
“唔……”
姜糖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陛下若是手下無人,倒是可以和孤說一聲……八九歲的孩子?第一次,斷她手腳,小懲大誡!
話罷,就一拉韁繩,騎馬離去,身后數(shù)騎也如潮水散去。
只留下神色逐漸陰鷙的蕭靜川,和地上細(xì)碎著聲音哀嚎的姜糖。
……
諸行居。
碧桃急步匆匆回來,直接找到坐在廊檐下小凳子上的祝白芍,俯身道:“王府里昨日抓了個刺客,攝政王已經(jīng)帶著往皇宮去了……看來這王府里不僅有咱們一伙人盯著!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讓碧桃一驚,立馬站直了身子,回頭一看,一身白色衣裳的溫延不知何時站在了拐角處,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剛剛說的話。
“姑爺。”
“延哥哥。”
祝白芍怔了一下,而后就把頭轉(zhuǎn)向聲音發(fā)出的方向,輕輕喚了一聲。
溫延衣領(lǐng)上繡著一簇翠竹,他緩步靠近,仿若有青竹的清香浮動。
“今日沒有太陽,反倒是像要下雨……”
他沒有問別的,反而看起了天上逐漸覆蓋的烏云。
祝白芍聞言側(cè)首,關(guān)懷道:“延哥哥身體不佳,若是天氣不好還是多臥床休息為好……”
碧桃則是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溫延眉心微微攏起,搖頭道:“正是這樣才想多出來走走,起碼身體暢快些……”
“對了,婚期我已定下了,就在下月五號,是個良辰吉日,青絮以為如何?”
溫延略帶探究地看著她,似是想真正看明白她的想法。
下個月五號?那就還有二十天……
祝白芍微微垂下螓首,面上染緋,就連系在眼上的白綾都似乎因為少女的羞赧染上了緋紅。
“嗯,都聽延哥哥的……”
溫延唇角微抿,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究竟是何人?為何假冒林青絮?細(xì)作?殺手?
“已有幾年,沒見過青絮跳舞了,不知青絮能否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