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松出身可說低微,能有今日成就,當(dāng)然不是偶然。
魏平安當(dāng)年跟隨兄長浴血沙場,同生共死,應(yīng)該是兄弟情深,但如今卻宛若陌生人,多年不曾有過來往,這自然也是讓人好奇。
“白巾軍違背初心,從拯救貧苦百姓的義軍變成了為禍一方的盜寇。”魏平安嘆道:“你爹堅守孤城,擊退匪寇,自然是名聲大噪。許多義士和遭受白巾軍荼毒的百姓紛紛投奔你爹,你爹也不負(fù)眾望,帶著大家四處剿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便徹底將白巾軍從絳州趕了出去!
魏長樂心想魏氏起家,卻是拜白巾軍所賜。
“河?xùn)|門閥世家見你爹驍勇善戰(zhàn),便將剿滅白巾軍的希望寄托在你爹身上。河?xùn)|節(jié)度使甚至提攜你爹為絳州長史,而且提供了不少兵器馬匹。”魏平安回憶道:“當(dāng)時河?xùn)|最能打的便只有兩支兵馬,一支自然是你爹,一支則是河?xùn)|馬氏,白巾軍見到這兩支兵馬,那可說是聞風(fēng)喪膽!
魏長樂恍然大悟。
如今河?xùn)|最強(qiáng)大的兩股力量,便是魏氏和馬氏,如此看來,形成今日之局面,卻是十幾年前剿滅白巾軍所致。
魏平安繼續(xù)道:“你爹麾下人馬當(dāng)年主要就是在河?xùn)|南部剿匪,所以如今魏氏的勢力根基也在南部。打了兩年多,白巾軍已經(jīng)成了過街老鼠,幾乎被清剿干凈。不過寶象行蹤飄忽,始終沒能抓到他。只要寶象不除,白巾軍就不算徹底剿滅,所以之后你爹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找到寶象!
“寶象最終似乎是被魏總管親手?jǐn)貧ⅲ 蔽洪L樂道。
魏平安點(diǎn)頭道:“確實(shí)如此;侍觳回(fù)有心人,白巾軍的罪魁禍?zhǔn)鬃罱K被你爹找到,而且親手?jǐn)貧ⅲ瑲v時三年的河?xùn)|大劫終于落下帷幕。朝廷嘉獎你爹的功勛,擢升為河?xùn)|馬軍總管,自此河?xùn)|魏氏才真正在河?xùn)|立足!
魏長樂心下慚愧,尋思著自己寄魂于魏氏子弟身上,卻直到今日才曉得河?xùn)|魏氏如何起家。
但他心中卻陡然想到了懸空寺。
圣國西王的勢力潛伏在山陰縣境內(nèi),暗中發(fā)展實(shí)力。
西王麾下的國相坐鎮(zhèn)懸空寺,暗中從懸空寺獲取黃金和兵器,分明有造反的圖謀。
雖然先后誅殺紅衣國相和甘修儒這些西王黨羽,但直到今日,圣國到底有多大的實(shí)力,西王身在何方,魏長樂都是毫無線索。
今夜聽得魏平安所言,他心中卻是忍不住將圣國和白巾軍聯(lián)系了起來。
白巾軍的起源是妖僧寶象,寶象是佛門子弟,而西王麾下的紅衣國相也恰恰是佛門弟子。
雖然不能以此就判斷圣國一定是白巾軍的殘黨,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
白巾軍雖然在十幾年前就被剿滅,但未必沒有殘黨隱匿起來,等待時機(jī)死灰復(fù)燃。
“你在想什么?”見魏長樂若有所思,魏平安不禁問道:“為何今日你會突然提及寶象和尚?”
“叔父,白巾軍是否被徹底剿滅?有沒有可能還存在殘黨?”
魏平安道:“白巾軍最盛的時候,有四五萬人馬,勢力遍及河?xùn)|諸州。雖然他們的根基在南部,但其他各州甚至北邊,都有他們的黨羽。如果不是他們違背初心,內(nèi)部生亂,我們也不可能在兩三年就將他們鏟除。不過當(dāng)年剿滅白巾軍的力度很大,寶象死后,還花了大半年時間清除剩下的殘黨。此后各州還重金懸賞,但凡提供白巾殘黨的蹤跡,都會獲取豐厚的賞金。白巾軍也不受百姓待見,很快就銷聲匿跡!
“也就是說,白巾軍許多殘黨是自己銷聲匿跡,也不是被徹底剿殺?”
“白巾軍最厲害的一招,就是藏身于民!蔽浩桨驳溃骸鞍捉碥娨婚_始本就是受難的百姓組成,無非是為了活命才奮起反抗。但手里有了刀,得到黃金女人,也就慢慢變了。他們最熟悉百姓的生活,一旦無路可走,搖身一變扮作普通百姓,那也是很難分辨。不過白巾軍的根源是在寶象,能夠發(fā)展壯大,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很多人將寶象視為彌勒降世,如果寶象活著,白巾軍確實(shí)就算不得鏟除!
魏長樂微點(diǎn)頭道:“寶象被殺,白巾軍的根基就不存在!
“寶象被斬殺之后,首級就掛在太原城頭!蔽浩桨驳溃骸疤煜氯硕贾姥畬毾蟊粴,所以白巾軍就算有殘黨,也是有體無魂,掀不起大浪!
魏長樂心知魏平安此言大有道理。
“你為何會覺得白巾軍尚有殘黨?”
魏平安一壇酒入腹,臉上泛紅,倒也有了三分醉意。
魏長樂也不隱瞞,將山陰的情況說了一下,才道:“無論是懸空寺的妖僧還是山陰本地豪族甘家,他們都是圣國西王的人。圣國的行動十分隱秘,我本想追查那位西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卻根本找不到查下去的線索!
“你是覺得圣國西王就是白巾軍殘黨?”
“不能確定,但有這個可能。”魏長樂道:“白巾軍曾經(jīng)在河?xùn)|威風(fēng)一時,最終被剿殺,肯定有不少白巾殘黨心有不甘。他們暗中發(fā)展力量,等待時機(jī)東山再起!
魏平安冷笑道:“當(dāng)年白巾軍最猖狂的時候,你爹和河?xùn)|官軍都能將他們剿滅。如今河?xùn)|馬軍的實(shí)力遠(yuǎn)不是當(dāng)年能比,若是白巾軍意圖在河?xùn)|死灰復(fù)燃,那是自取滅亡。你放心,你爹別的本事沒有,但上陣殺敵的能耐倒不用懷疑!
魏長樂呵呵一笑,正好趁機(jī)問道:“叔父,當(dāng)年你為何會到神都來?魏氏上下也沒人提起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似乎也從沒有與河?xùn)|那邊有過來往,這是何故?”
“我困了!”魏平安顯然不愿意提及這個話題,起身道:“早點(diǎn)睡吧!”
他直接將剩下的一壇酒和熟食拿在手中,也不多言,徑自回房。
本來魏長樂還想問問這位叔父到底是怎么從京兆府被貶到千年縣,看來只能下次再說。
次日一早醒來,魏平安就已經(jīng)早早離去。
魏長樂到街上吃了早餐,徑自到了監(jiān)察院。
他現(xiàn)在倒是有些煩惱。
偵辦金佛案期間,他一直在靈水司辦公,但入院的時候,他是被編入春木司。
辛七娘當(dāng)時就是為了偵辦金佛案,才從春木司借調(diào)魏長樂。
如今金佛案結(jié)案,按照規(guī)矩,魏長樂要回春木司。
但比起春木司,魏長樂還是更愿意留在靈水司。
固然是這里的環(huán)境輕松一些,最重要的是頂頭上司是個性感妖嬈的大美人。
這也不是魏長樂好色,只是春木司司卿譚藥師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一靠近就讓人渾身不自在。
辛七娘雖然對敵人也是心狠手辣,但平?瓷先ブ皇莻風(fēng)情萬種的大美人,也不在意與魏長樂調(diào)侃,所以讓魏長樂選擇,他自然是喜歡靈水司的工作環(huán)境。
雖然辛七娘說過,讓魏長樂正式來靈水司辦差,但譚藥師是否答應(yīng)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幾位司卿都是互相看不順眼,譚藥師即使不在意魏長樂這個人,但為了顏面,肯定不會輕易松口。
到了靈水院,魏長樂徑自來找辛七娘,準(zhǔn)備商量一下如何正式入編靈水司。
他如今已是不良將,而且最近大家也都知道辛司卿對她另眼相看,所以他來到辛七娘的屋里,倒是不受任何阻攔。
屋內(nèi)幽香浮動,掀開幔帳,便見到辛七娘正斜躺在軟椅上,似乎正在休息。
一張薄毯落在地上,自然是從身上丟下來。
魏長樂心知這幾天辛七娘也是辛苦,不好打擾,輕步上前,拿起薄毯,小心翼翼為辛七娘蓋上。
剛蓋上薄毯,辛七娘眼睛已經(jīng)睜開,見魏長樂站在邊上,蹙眉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魏長樂擔(dān)心辛七娘誤會,立刻解釋:“見毯子在地上,所以過來蓋上!
辛七娘看了一眼,表情輕松起來,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她不以為意,但這姿勢卻是讓她本就豐滿的胸脯瞬間怒挺,撐衣欲裂。
“你來得正好,毒蟲剛才派人過來傳話,你到了之后,趕緊去春木司一趟。”辛七娘整理了一下衣衫,站起身道:“他有事找你,你趕緊過去吧!”
“大人,我會不會一去不回?”魏長樂嘆道:“你不會過河拆橋吧?”
辛七娘一怔,但瞬間明白過來,嫵媚一笑,湊近魏長樂,膩聲道:“怎么,舍不得離開我?”
“可以這么說。”魏長樂很干脆道:“有大人這樣的上司,我才能進(jìn)步!”
辛七娘噗嗤一笑,美艷不可方物,“你放心,我也舍不得你。你盡管過去,老家伙那邊我已經(jīng)說過,他答應(yīng)過,監(jiān)察院四司,你愿意到哪里就到哪里,就當(dāng)是這次你立功的獎賞!
魏長樂心花怒放,暗想院使老大人還真是個厚道人。
見魏長樂一臉歡喜,辛七娘眼波流動,笑道:“你就這么愿意在我手下當(dāng)差?是不是覺著有機(jī)會偷偷看我?”
“不是偷看!蔽洪L樂心情甚好,“花開的正艷,我若是不看幾眼,倒顯得不解風(fēng)情了!
辛七娘聞言,卻是吃吃直笑,酥胸蕩漾,妖嬈無比。
魏長樂也不耽擱,徑自來到春木司。
一進(jìn)院內(nèi),便見到殷衍正在不遠(yuǎn)處和一名夜侯說話。
殷衍瞥見魏長樂,立刻招手,那名夜侯躬身退下。
“司卿大人在等你!币笱荛_門見山,“你跟我來!”
這次殷衍直接帶著魏長樂穿過了高墻的那道門,進(jìn)入后面的隱院。
魏長樂上次就已經(jīng)了解到,這院子分前后,前面是藥院,負(fù)責(zé)各類藥物,而高墻后面則是隱院,專門研究各類毒藥。
院內(nèi)依舊是彌漫著各類藥材混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后院有幾間房舍,殷衍帶著魏長樂直接到了正中間的屋子,恭敬道:“大人,魏長樂到了!”
“讓他進(jìn)來!”譚藥師那嘶啞低沉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
殷衍向魏長樂使了個眼色,也不多言,迅速退下。
魏長樂小心翼翼推門進(jìn)去,便見到屋內(nèi)異常寬敞,但卻雜亂無章,到處都是瓶瓶罐罐,一時卻不見譚藥師的聲音。
“柳永元和你單獨(dú)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疫毒的配方?”譚藥師聲音從角落傳過來。
魏長樂感覺刺鼻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鉆,忍不住捂住鼻子,循聲走過去。
只見譚藥師正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張長形小矮桌,桌上更是雜亂無章,既有瓶瓶罐罐,也有好幾本書籍,邊上還有不少藥材。
“大人!”魏長樂行了一禮。
“不用這些虛禮。”譚藥師抬頭看向魏長樂,“你知不知道疫毒的配方?”
“不知道!”魏長樂輕聲道:“但柳永元倒是提及,他花了一年時間才搞清楚了配方.....!”
譚藥師臉色微變,吃驚道:“他真這樣說過?花了一年時間?”
“確實(shí)如此!蔽洪L樂其實(shí)在桌上已經(jīng)看到幾只從柳府搜過來的瓶子,曉得里面就是疫毒。
譚藥師沒有戴冠,頭發(fā)凌亂,臉上甚至一片憔悴。
不問可知,這位毒中高手一直都在琢磨疫毒。
“一年時間.....!”譚藥師喃喃自語,眉頭緊鎖。
魏長樂隱隱明白什么,低聲道:“柳永元花了一年時間,但大人睿智非常,幾天時間應(yīng)該就能......!”
“放屁,放屁!”譚藥師不等魏長樂說完,已經(jīng)罵道:“柳永元可不是窩囊廢。魏長樂,你趕緊去一趟柳家,他不是已經(jīng)研制出解藥嗎?你趕緊帶幾個人去他家里將解藥搜出來!
“大人還沒派人去找解藥?”
“老子一直都在琢磨這疫毒,抽不出空!弊T藥師揮手道:“趕緊去,挖地三尺都要找到解藥,越快越好。”
魏長樂目下還是春木司的吏員,司卿有令,自然要遵令。
不過看譚藥師的樣子,顯然疫毒讓他很棘手,甚至無從下手,所以才想到解藥。
難怪柳永元自信滿滿,并不覺得監(jiān)察院真的能夠研制出解藥救回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