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閑庭信步來到京兆府的監(jiān)牢。
京兆府監(jiān)牢屬于臨時監(jiān)牢,真正被定罪的囚犯,都是關(guān)進刑部監(jiān)牢,又或者是監(jiān)察院的囚牢之中。
京兆府緝捕嫌犯過后,在轉(zhuǎn)交給刑部之前,都會臨時關(guān)押在京兆府的監(jiān)牢之中。
至于關(guān)押多久,這就要視情況而定。
如果是要案急案,受到朝廷和民間重視,緝捕過后會迅速完成相關(guān)手續(xù)轉(zhuǎn)交到刑部那邊,否則就看刑部那邊是否有時間提審,又或者說京兆府這邊會不會催促。
很多時候,京兆府抓了人丟進監(jiān)牢,刑部那邊也不急著審,京兆府這邊也不急著交,拖上個一年半載是常事,甚至有心要拖個三五年也不是不可能。
監(jiān)牢分男女囚,如果是平常的案子,可能就丟到人多的牢房中,如果是重犯,往往都是單獨關(guān)押。
周興此刻卻是站在一間重囚牢房外,等獄卒打開鐵門,周興才緩步走進去,回頭向獄卒使了個眼色。
獄卒立刻關(guān)上門。
重囚牢房的鐵門是密封,只在底部開了個孔,方便塞進牢飯。
柳菀貞此刻就被關(guān)在牢房內(nèi)。
見到周興走進來,柳菀貞只是瞥了一眼,并不說話。
“本官是京兆府參軍事周興!”周興打量柳菀貞,嘴角帶笑,問道:“你可認識我?”
柳菀貞柳眉微蹙,淡淡道:“有過耳聞。瑞祥布莊的周氏兄弟,應(yīng)該是大人的堂兄弟!”
“聰明!”周興笑道:“聽說你和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堂兄有些沖突?”
柳菀貞身陷狼窩,倒是鎮(zhèn)定:“我初到神都,沒想過和任何人法寵沖突,只是想好好經(jīng)營生意。”
“那你可知道今天為何要帶你來京兆府?”周興走到角落處的木椅邊坐下,目光卻是上下打量柳菀貞。
“不知道!”
周興冷笑道:“柳永元是你堂兄?”
柳菀貞蹙起秀眉。
“柳永元禍國殃民,犯下重罪!敝芘d冷冷道:“你早不來,晚不來,恰恰在這個時候進京,本官有理由相信你參與其中,是柳永元的同黨!”
柳菀貞一怔,隨即輕蔑一笑。
如果是換做半年前,被無緣無故關(guān)進監(jiān)牢,又被周興如此恐嚇,柳菀貞定然是驚恐無比。
但她經(jīng)過生死,見過冷暖,當初在山陰懸空寺的境遇,比現(xiàn)在還要兇險得多。
此時身處困境,反倒淡定從容。
周興本以為這兩句話一說,柳菀貞肯定像她的堂嫂一般,惶恐失措。
柳菀貞的鎮(zhèn)定反倒是出乎他意料。
“柳菀貞,你的情況我很清楚!敝芘d淡淡道:“你是否以為有魏長樂撐腰,就無所顧忌?”
柳菀貞立刻道:“我的事情,與他無關(guān),你不必攀扯。你既然說我是同黨,那就到大堂審我。”
“和他無關(guān)?”周興站起身,緩步走向柳菀貞,“如果不是有他撐腰,你怎有如此底氣?不過想讓他為你出頭,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河?xùn)|魏氏在你們眼里還有點分量,在朝廷眼里,那就是個屁。而且據(jù)我所知,魏長樂已經(jīng)被河?xùn)|魏氏逐出家門,如今只是個喪家之犬!
柳菀貞別過臉,也不看他,更不理會。
周興凝視著柳菀貞側(cè)臉,只覺得這張臉線條優(yōu)美,皮膚細膩白皙,容貌只在瓊娘之上。
只不過柳夫人多了幾分成熟艷美,透著濃濃的女人味,而柳菀貞雖然樣貌嬌美,此刻卻是多了幾分清冷,給人一種難以接近之感。
“柳永元的案子,是圣上指派刑部和京兆府辦理,你涉案其中,魏長樂也救不了你。”周興恐嚇道:“你以為他在胡人坊殺了個祭師,就無所不能?嘿嘿,胡人祭師在神都也只是個屁。魏長樂要有本事,讓他過來動我一下試試?”
柳菀貞蹙眉道:“我說過,一切與他無關(guān),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的生死在我手中!敝芘d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柳菀貞輕蔑笑道:“想死如何,想活又如何?”
“你若想活,那就乖乖聽話!敝芘d從懷里取出一張文書,“這是契書,你按上手印,我可保你性命!
“什么契書?”
周興冷笑道:“瑞祥布莊的倉庫被燒毀,雖然沒有抓到證據(jù),但必然是你糾結(jié)魏長樂所為。幾萬兩銀子付諸一炬,難道你不該賠償?”
“我明白了!绷邑懣戳酥芘d手中的契書一眼,“你是讓我轉(zhuǎn)讓鋪子?”
“三間鋪子加起來,也抵不過瑞祥布莊的損失!敝芘d嘆道:“除了簽下契書,你是否還應(yīng)該賠償一些其他的東西?”
柳菀貞蹙眉道:“除了布莊,你還想要什么?”
周興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忘記告訴你,你那位堂嫂可是很懂事。為了救你堂兄,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可以付出一切......!”
柳菀貞花容變色。
“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的樣貌可不下于你堂嫂!敝芘d抬起手,過去便要托起柳菀貞下巴,“要不要和你堂嫂一起.....!”
他手指還沒碰到柳菀貞下顎,就聽“啪”的一聲脆響,柳菀貞已經(jīng)抬起手臂,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抽在周興臉上。
周興若有準備,本可以避開。
但他萬想不到已經(jīng)身處絕境的柳菀貞竟然有膽量出手,卻是被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一巴掌。
一瞬間,周興怒從心中起,也不猶豫,也是一巴掌扇過去,打在了柳菀貞的臉頰上。
他出手很重,柳菀貞一個弱女子,被一巴掌抽倒在地。
“裝什么貞烈!敝芘d指著坐倒在地的柳菀貞怒罵道:“暗地里和魏長樂私通,真以為別人都是瞎子?給臉不要臉,等老子調(diào)教過后,送你去老子的樂坊,讓神都的男人都嘗嘗你這騷貨的味道......!”
便在此時,卻聽到鐵門“啪啪”被人拍打,外面?zhèn)鱽砺曇簦骸皡④娛,參軍事,有急?.....!”
“你給老子等著!敝芘d感覺臉上還是有些火辣辣的疼,柳菀貞那一巴掌還真是卯足了所有氣力扇打,捂著臉,惡狠狠道:“回頭老子讓你在胯下直叫喚.....!”
他忍不住又踢了柳菀貞一腳,這才轉(zhuǎn)身過去,鐵門打開之后,出了門。
“大呼小叫什么?”見一名衙差氣喘吁吁,周興沒好氣道:“天塌了?”
“天沒塌,可監(jiān)察院來人了!”衙差忙道。
周興一怔,但馬上道:“來了又如何?他們還敢在京兆府翻天不成?”
“參軍事,來了不少人,如今就在前院!毖貌畹溃骸翱礃幼铀麄兪莵碚衣闊┑!
“府尹大人呢?”
“府尹大人身體不適,讓我過來找你,讓你去應(yīng)付!”衙差低聲道:“府尹大人說有話好說,不要起沖突!
“老東西,拿銀子的時候比誰都多,遇事比誰都躲得快。”周興嘟囔一聲,吩咐道:“傳令衙門里所有的差役,都到前院集合,監(jiān)察院的人要真敢在京兆府惹事,咱們也不必客氣。”
他也不廢話,匆匆來到京兆府前院。
..........
.........
京兆府大堂之內(nèi),魏長樂正背負雙手,盯著堂上匾額。
公明廉威!
魏長樂身邊,站著一名人高馬大的壯漢,一身皮甲,頭戴金色甲盔。
此人卻正是裂金司不良將錢駿。
魏長樂在監(jiān)察院接受考核之時,最后一關(guān)便是應(yīng)付錢駿為首的八名裂金司好手。
對錢駿來說,魏長樂是極罕見能通關(guān)之人。
這種勇武者沒那么多花花腸子,以拳頭論英雄。
魏長樂年紀輕輕就能破關(guān),卻是讓錢駿骨子里深感欽佩。
大堂外面,八名裂金司勇士清一色都是皮甲在身,個個都是身強體健,如同八頭猛虎。
“魏大人,這么快就再見面了!”一個聲音傳來,魏長樂扭頭看過去,只見到周興面帶微笑從側(cè)面走過來。
周興身后,卻也是跟著七八名佩刀衙差。
周興不是京兆府官職最高,但卻是背景最深。
“人呢?”魏長樂可沒有興趣與他廢話。
“什么人?”
魏長樂盯著眼前的周興,淡淡道:“姚瓊娘,柳菀貞!”
“哦?”周興笑道:“魏大人,你帶人闖到京兆府,就是為了兩個女人?怎么,你和她們是什么關(guān)系,親自過來要人?”
“我是金佛案的主辦官!蔽洪L樂道:“現(xiàn)在監(jiān)察院要帶她們回去問話!
周興笑道:“若是如此,就不勞魏大人了。圣上有旨,金佛案由刑部主辦,京兆府協(xié)同偵辦。我們已經(jīng)替刑部將嫌犯緝捕,除非刑部派人來提人,否則誰也不能將她們帶走!”
魏長樂嘴角卻是泛起一絲笑意,“周大人,你說她們兩個是嫌犯?”
“當然!”周興正色道:“柳永元卷入金佛案,姚瓊娘是他妻室,柳菀貞是他堂妹,都與嫌犯關(guān)系親密,很可能是同黨。柳永元已經(jīng)被你們監(jiān)察院緝捕,如果不迅速將嫌犯同黨拘押,搞不好就被她們逃了,所以京兆府行動迅速,當機立斷將她們控制起來。”
魏長樂不說話,只是伸出手,將手掌亮在周興面前。
“干嘛?”周興一怔,一臉疑惑。
“證據(jù)!”
“什么證據(jù)?”
“首先,證明柳永元卷入金佛案,其次,證明她二人是同黨!”魏長樂嘴角帶笑,目光卻冰冷,“拿出證據(jù)!”
周興皺眉道:“柳永元被你們緝捕,難道不是證據(jù)?至于那兩個,她們......!”
“你憑什么說柳永元被抓,是因為金佛案?”魏長樂淡淡道:“你無法證據(jù)柳永元牽涉金佛案,又憑什么因為金佛案去抓捕那兩個女人?你說她們是同黨,手里是否有涉案的證據(jù)?”
一邊錢駿冷冷道:“監(jiān)察院抓人,都是先有證據(jù)在手才行動。沒有確鑿證據(jù),擅自抓人,那就是徇私枉法!”
“少跟我來這一套!敝芘d笑容消失,冷冷道:“有沒有證據(jù),輪不著你魏長樂來質(zhì)問。要證據(jù),你們?nèi)フ倚滩浚献又还軐⑾臃赶茸チ,以免逃脫,你們(nèi)羰怯X得不對,就去參我!”
“如此說來,你不準備交人?”魏長樂直視周興眼睛。
便在此時,聽得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隨即從大堂兩邊側(cè)門沖進來大批衙差。
堂外的八名裂金司夜侯立刻按住刀柄,迅速沖進大堂。
隨即大堂外又出現(xiàn)眾多衙差,堵住了大門。
里里外外,片刻間,竟是有四五十名京兆府衙差,都是佩刀在身。
大堂的出口全都被封住,幾十號人將魏長樂等人團團困住。
周興環(huán)顧一圈,底氣十足,走過去在一張椅子坐下,彈了彈身上的灰塵,淡淡道:“人,肯定交不了。魏長樂,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