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鐘離銳此刻蠻不講理的“病床咚”,狄歆妍也只能柔聲安慰,實在沒辦法,答應(yīng)道:“阿銳,姐姐答應(yīng)你,不去堇山采藥了。你放開姐姐,好好說,嗯?”
鐘離銳哭聲漸漸停止;謴(fù)了沉默。
這種沉默,持續(xù)了很久。
他起身問:“我?guī)Щ貋淼,頭盔呢,里面的,曉月的骨灰呢?”
狄歆妍捂住了嘴巴——鐘離銳進入社區(qū)防線后,用盡最后力量護住的那包東西,居然是,曉月的骨灰!
“幫我,找個,合適的,盒子……”
換上黑色衣物的鐘離銳,抱著裝有柳曉月骨灰的一個嶄新的馬口鐵盒子,獨自走向,現(xiàn)在已經(jīng)許久不住人的住宅樓方向。
眾人都想跟上去,狄歆妍淡淡道:“大家都留步吧,我去跟他談?wù)!?br>說著,狄歆妍獨自上了樓。
當?shù)异у诌_鐘離銳家時,發(fā)現(xiàn)房門開著。鐘離銳正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呆愣地出神。
他面前,放著柳曉月的骨灰盒;盒子上方,是大學(xué)時代,柳曉月的,照片鏡框。
“阿銳!
“姐……今天,是我和曉月結(jié)婚的第二天。今天,也是曉月死的第二天。進來吧,你也是她的師父。昨晚,謝謝你……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
此時,鐘離銳的理智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知道了昨晚自己昏迷后,在急救室發(fā)生的那一夜。
“姐姐救你,應(yīng)該的。我現(xiàn)在,也只有你一個家人了!
鐘離銳苦澀地點頭。
狄歆妍上前,學(xué)著鐘離銳,坐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與自己這位弟弟并排而坐。
“昨晚,到底?”
“昨天,我和曉月,去山區(qū)采摘中藥材的幼苗。一切都很順利。但是,一只烏鴉襲擊了她……因為,我們采摘的紫珠,我們?nèi)祟惪梢阅脕碇寡a血,烏鴉也喜歡它的果實……曉月的手被烏鴉啄了,我們做了緊急的處置;但是,我們沒留意到,烏鴉飛起的時候,曉月的脖子,被鳥嘴劃傷了!”
“天哪……”狄歆妍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眼前再次閃回的,是樓源離世前的狀況。
“等到發(fā)現(xiàn)時,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曉月最后說,她想嫁給我。其實,再過一陣,我的確是準備娶她的。但是……我現(xiàn)在,連戒指都沒給她準備好……我只有這個……”
說著,鐘離銳取出了房門鑰匙上的鑰匙扣,打開骨灰盒,親吻了鑰匙扣后,將其放入;然后,小心地合上。
“曉月,和源哥一樣,在最后的時刻,她說,希望我親手送她走……這算是我這個丈夫,為她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情……”
說到此,鐘離銳和狄歆妍早已熱淚盈眶。
“那,你眉心的傷,怎么回事?”稍微拭去眼淚,狄歆妍看著鐘離銳如今已經(jīng)包扎起來的眉心處,糾結(jié)地問。
“我不會允許,我的妻子,就這么暴尸山野。我在山里砍了柴火,原地火化了曉月……火焰,引來了很多喪尸!辩婋x銳仰頭,看向天花板,“我射完最后一箭的時候,操作不當,爆弓了,弓弦把我的眉心劃開了。喪尸太多了,我打完了子彈,然后,拿刀和撬棍,和那些喪尸,血戰(zhàn)到底……直到,我力竭倒下……”
鐘離銳扭頭,噙著熱淚的眼睛,注視著狄歆妍,仿佛在看一塊易碎而隨時會失去的絕世珍寶,緩緩道:“姐,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你說我獨裁也好,你說我半途而廢也罷。我的今天就下了這道命令——以后,醫(yī)護組成員,不準去堇山采集中藥材苗木!不光是你,你的師妹溫盈盈、顧安琪、艾詩璃、還有,上次你用體溫救回來的那個,新學(xué)生柳夢琪?對,所有人,嚴禁去山區(qū)采藥!還有,第二道命令——從此以后,所有伙伴成員,外出時,戴上脖子部分的防護;而且,必須戴頭盔!防止感染變異的鳥類襲擊!這些……是曉月用命換來的,教訓(xùn)!”
“我……知道了。我……聽你的就是了……”狄歆妍再也忍不住,抱著鐘離銳痛哭了起來:“我聽你的就是了。我還以為,我會永遠失去你呢,嗚嗚嗚嗚……”
鐘離銳此刻,溫情地回擁狄歆妍,感受著這份來自……家人的真誠關(guān)心。
而此時,他心中,對于狄歆妍曾經(jīng)的懵懂和幻想,也在這一刻放下了。他們是家人,從這一刻開始,兩人,是同樣經(jīng)歷苦難家庭破碎,相依為命的姐弟……
“姐,上次你說得對。你永遠是我姐。我永遠是你的弟弟。即使,我們沒血緣關(guān)系。但是,我們以后,永遠是家人!在這個痛苦黑暗的世界上,我們一起,好好地活下去!這里,是我們的家園社區(qū),這里,是我姐弟倆的家!”
“嗯!小弟,你說得對!”狄歆妍此刻,像是怕隨時失去這個弟弟一般,緊緊地擁抱他。
門外,顧安琪在垂淚。呂曦輕輕地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陳逍遙長嘆一聲:“這是,真正的悲劇,唉……”
“是啊,真正的悲劇。逍遙,你也別多想了!卑娏лp輕地對陳逍遙道,“我知道你對他有心思。但是啊,你看到了嗎,F(xiàn)在的當家的,對師父她的心也死了……如果你真的有自信讓當家的心死灰復(fù)燃,我不攔你!
陳逍遙吃驚地看著艾詩璃:“你居然都知道!
“因為,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我,在爸爸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死了。心死的人的眼神,我最熟悉了!卑娏У,“當家的他是個好人,真心實意把大家當朋友,把你,也當家人……妹妹。唉,我的閨蜜真的沒福氣;歆妍姐也真是夠慘的。而今天,當家的,他的心終于也死了,把歆妍姐真的當姐姐了……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悲劇!
聞言,陳逍遙的眼眶也紅了,轉(zhuǎn)過身黯然神傷。
當天稍晚時間。
下方物管中心——
阿毛對著手機,向夜鷹匯報情況:“夜鷹老大,我們這里出大事了!阿銳大哥護衛(wèi)他媳婦去堇山采藥,結(jié)果他媳婦被烏鴉啄了脖子,跟上次阿桂哥他們幾個沒救的一樣,死了!阿銳大哥傷心欲絕,現(xiàn)在下達了禁令,包括夢琪在呢,所有醫(yī)護組以后不允許去堇山上采中藥材……而且,向所有伙伴盟友傳達情報,以后千萬小心鳥類的襲擊!務(wù)必保護好脖子和頭部!”
“什么?阿銳大哥,他……他沒事吧?”
“昨晚,夢琪的師父歆妍姐,搶救了阿銳大哥一晚上,救回來了。”
“唉……我知道,謝謝你的信息。阿毛。你們以后外出,自己小心。還有,阿銳大哥說得對,以后,頭部大家都要防護。哪怕帶個帽子也比不戴好!
“大姐,你說得對!
結(jié)束通話后,阿毛長嘆一聲:“唉,曉月真可憐!
柳夢琪亦長嘆不已。忽然,阿毛看著柳夢琪,自顧自地,將自己的頭巾摘下,交給夢琪:“以后,脖子和頭部,要防護。拿著!
柳夢琪看著阿毛遞過來的頭巾,說:“你啊,洗都不洗,就拿給我用?”
“呃,我洗好給你……”
沒等阿毛繼續(xù)說,柳夢琪一把拿過頭巾,圍在自己脖子上,說:“不急,之后我自己洗吧。謝了。你記得拿個頭盔戴,倉庫里頭盔還有!
說著,柳夢琪在阿毛臉頰上吻了一下:“謝了,這份心,很不錯,我要。”
阿毛用力點頭道:“嗯。我過會就去選個合適的頭盔!
幾天后。
雖然鐘離銳為了醫(yī)護組性命安全著想,下了禁止上山采藥的禁令;但是,此前幾個小組的人,還是帶回來不少中藥材。
在狄歆妍的牽頭下,紫荊花小區(qū)內(nèi)的藥材田地,還是按照原有計劃開始移種了。某些品種的藥草,生長得非?欤荒承┢贩N的藥草成型,則還需要一段時間。
很快,兩周過去了,藥材田地里漸漸呈現(xiàn)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在大家王鍾和狄歆妍牽頭帶領(lǐng)下,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藥材田地里的藥草長勢不錯,開始有了可以供給使用的架勢。
但是,藥天里,消炎的藥材偏多,而補血的藥材比較少。
這段時間,因為弓損毀丟失的鐘離銳,徹底改用自己制作的兩復(fù)合用弩。除了在夜校學(xué)習(xí)醫(yī)護知識和基本軍事知識(民兵訓(xùn)練手冊,現(xiàn)在基本上家園社區(qū)除了專業(yè)軍人、警察還有親衛(wèi)隊外,其他人都接受了民兵的基本訓(xùn)練。)外,鐘離銳拜王鍾為師,學(xué)習(xí)了他如何用炸彈拋射器曲線射擊的技巧。
鐘離銳學(xué)習(xí)得非常認真。
對于近期社區(qū)方方面面的事物,鐘離銳都親力親為。大家逐漸感覺,這當家的是不是開始變成工作狂了?
狄歆妍則心里清楚,鐘離銳這是試圖用忘我的工作,暫時忘卻亡妻之苦——因為,在樓源死后那段時間,自己也曾經(jīng)是那樣子過的(也因此,當時自己不要命似得拯救了柳夢琪)
這一天,鐘離銳久違地連線了,化學(xué)院的學(xué)弟朱楊陽。
“學(xué)長,嫂子的事情,我聽說了。節(jié)哀啊!
“算了,這個亂世,生命如浮萍。謝謝你的關(guān)心了。對了,煤氣罐大炮,進度怎么樣了?”
“很順利,下次你來,可以跟我們一起試射一號車(強攻)。對了。我們社區(qū),最近找到了,躲在附近變電站的,18個物理系的同學(xué)們,F(xiàn)在他們在我們的幫助下,收復(fù)了物理系大樓。我跟他們說了你的事情。他們對你很崇拜呀。這樣,學(xué)長,我沒經(jīng)過你同意,也拉他們進聯(lián)盟了,你不會怪我吧?”
“嗐,你干了件大好事!你這做的事情,跟我差不多唉。我最近,也在附近扶植建立了一個新社區(qū)。這樣,我們的聯(lián)盟,擴大到4個社區(qū),將近百人了!好事,好事!”
“真的嗎?”
“是的,在這亂世下,我們這些大學(xué)同學(xué)團結(jié)一致,非常重要。對了,我跟你說,上次在堇山,我遇到了黃院長、李老師、還有老方他們呢。要不是他們這些耍棍子的救我。我死定了!
“學(xué)長,你說什么?”
“嗯,我說,我遇到黃院長、李老師、還有老方啊。他們10幾個人,在堇山救了快死的我!
朱楊陽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鬼:“學(xué)長,他們幾個,早就在學(xué)校里,變成喪尸了呀!”
鐘離銳難以置信道:“什么?這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們還對我說話的!”
朱楊陽一臉復(fù)雜表情,解釋道:“學(xué)長,我跟你說,在學(xué)校里搜刮的時候,我看見過,黃院長、李老師、還有老方,他們早就變成喪尸了。上次那個C3怪物圍攻我們之后,學(xué)校里的喪尸被我們大殺器消滅了很多,然后燒掉了。那之后,我再去他們那個樓。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見了。我猜,他們要么是那場戰(zhàn)斗里被我們滅了;要么,你在堇山遇到的,是他們的鬼魂!
鐘離銳頓時背上冷汗直冒——那天在堇山公園里,自己遇到的是什么?
杵著木棍的黃院,行動遲緩,聲音沙啞,臉上……有縫合的痕跡……
他對自己說“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
而且,其實,自己的母校工業(yè)大學(xué),距離堇山,垂直只有1.5公里遠……
“楊陽,可能,還有第三種可能性!”
“學(xué)長,是什么?”
“你還記得,上次我說過的,恢復(fù)理性記憶的喪尸嗎?”
“。?你是說?”
鐘離望向北面的堇山,眼神變?yōu)樯铄洌骸昂苡锌赡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