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昕雨這些年在鄉(xiāng)政府承包食堂,每日起早貪黑,精心準備飯菜,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如今的游刃有余,靠著勤勞與用心,也算是掙了些錢。
可面對如今縣城里高高在上的房價,那點積蓄簡直是杯水車薪,距離買房置業(yè)還差得老遠,就連付個首付都顯得勉強,更別奢望后續(xù)的裝修費用了。
喬安以前干電焊工的時候,憑借著過硬的技術和吃苦耐勞的精神,也存下了一筆錢。
這筆錢拿去給老家蓋蓋小樓,改善了家里的居住條件后,手里也就只剩下區(qū)區(qū)幾萬塊錢。
兩人把積蓄湊在一起,滿心歡喜地打算在縣城安個家,可仔細一算,距離買房的目標依舊遙不可及,買套房還是困難重重。
但經(jīng)濟上的捉襟見肘并非最棘手的問題。
最讓他們發(fā)愁的是,兩人的收入都不高。
崔昕雨承包食堂的收入不算穩(wěn)定,喬安作為司機,工資也只是勉強維持生計。
每月若付了首付,剩下的錢便所剩無幾,再考慮到將來還要養(yǎng)孩子,各種開銷如潮水般涌來,不管怎么精打細算,都是入不敷出的局面。
此刻,在兩人租住的狹小房子里,昏暗的燈光灑在略顯破舊的家具上。
崔昕雨彎著腰,雙手緊握著拖把,用力地在地板上擦拭著,每一下都帶著幾分急切與焦慮,她一邊拖地,一邊朝著正在收拾床鋪的喬安說 ,“喬安,霖哥主動提出來借給我們錢買房子,你為什么拒絕呢?我們又不是不還,你到底擔心什么呢?反正我可告訴你,在縣城沒有房子,就先別提結(jié)婚的事!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埋怨,眼神緊緊盯著喬安,似乎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面對崔昕雨的質(zhì)問,喬安無奈地嘆口氣,停下手中整理被子的動作,緩緩說道 ,“霖哥一個月就那么點工資,我姨身體又不好,經(jīng)常需要看病吃藥,他要是把錢都借給咱們,萬一急用錢的時候,咱們倆總不能把房子再賣了還我哥錢吧?我看還是等等再說,我工資又漲了五百,再存上一年就差不多了!
喬安心里清楚,李霖雖然是縣長,但他為人正直,生活也并不寬裕,家中還有需要照顧的老人,每一分錢都有其用處。
喬安平日里生活極為節(jié)儉,他抽煙不花錢,那些煙都是別人送的。喝茶也不花錢,同樣是別人饋贈的。他也從不請客吃飯,這樣一來,工資便能最大限度地攢下來。有時候收獲的煙和茶多了,他還能拿去變現(xiàn)一點。
這么仔細算算,一年到頭,五六萬能落下來。
加上他手里現(xiàn)有的錢和崔昕雨手里的錢,確實也就差不多夠付首付了。
崔昕雨聽他這么說卻不樂意了,猛地停下手中活兒,直起腰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滿是不悅,看著喬安的背影,沒好氣地說道 ,“他是縣長,真有什么事還用得著他自己花錢?你一個司機工資都能存起來,他一個縣長更花不著工資了,我看,你擔心的都是多余的,再說,蓉姨不是還有退休金嗎?怎么算都夠她開銷了!”
在崔昕雨的觀念里,李霖身為縣長,必定有著諸多便利,借錢給他們買房并非難事。
聽崔昕雨的話,喬安只感覺她的想法有些蠻不講理,仿佛李霖借給他們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一樣。
喬安也有點生氣,但他強壓著脾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耐心解釋道 ,“昕雨,話不能這么說吧?霖哥讓你繼續(xù)承包食堂,還給我安排工作,這已經(jīng)是大恩大德,咱們一輩子都感激不盡,怎么能還想著花他的錢呢?說出這種話,你就不覺得慚愧嗎?”
喬安深知李霖對他們的幫助已經(jīng)很多,不能再得寸進尺。
依照喬安以前的脾氣,遇著誰跟他不講理,早就直接怒了。
可如今這個不講理的人是崔昕雨,他太愛她,太喜歡她,即便她再怎么無理取鬧,喬安也生不起氣來。
崔昕雨把手里的拖把往地上一扔,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瞪著喬安反駁道 ,“你的工作是你哥給你安排的,可我鄉(xiāng)食堂的承包權不是他給我的!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他把我姐夫給弄進去,說不定現(xiàn)在我也是鄉(xiāng)里的正式職工了!他對我沒恩,反而我對他有恨!”
崔昕雨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這其實是氣話,她恨李霖無非也就是當初李霖沒看上她,這份被拒絕的失落感就像一道疤,一直在她心里揮之不去。只不過后來李霖一路高升,從鄉(xiāng)長書記,現(xiàn)在又當了一縣之長,她的恨在權勢面前也就變得卑微如塵土,無人會在意。
也只有在跟喬安吵架的時候,這份隱藏在心底的情緒才會偶爾冒出來。
至于她口中所說的,盧煜明幫她安排正式工作,更是無稽之談。
那也只不過是她想讓喬安知道,她崔昕雨過的好壞,跟李霖沒多大關系,她不必對李霖感恩戴德。
眼見崔昕雨舊事重提,喬安只覺腦殼一陣劇痛,無奈之下,只能服軟。
他緩緩走過去,輕輕把崔昕雨摟進懷里,溫柔地安慰說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去看房子吧,我去找我哥借錢行了吧?”
喬安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撫崔昕雨的情緒,讓這場爭吵暫時平息。
崔昕雨眼里淚水打轉(zhuǎn),她輕輕推開喬安,也不言語,又抄起地上的拖把干起活兒來。
從出租屋出來,喬安滿臉愁容,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出口氣,仿佛這樣才能讓心里舒服點。
他一邊走著,一邊盤算著該怎么跟李霖開口。
畢竟昨晚的時候,李霖主動借給他錢,他都沒有接受,現(xiàn)在再去開口,總覺得難為情,仿佛自己出爾反爾一般。
就這么猶豫著,他來到了車旁,開車駛向李霖家。
到了李霖樓下,他停好車,等待著李霖。
今天李霖要去縣政府開會,會議時間長達兩個多小時。
喬安的任務就是把李霖送到縣政府,之后便沒什么事了。
因為李霖家距離縣政府很近,只有幾分鐘的車程。
一路上,喬安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心里反復糾結(jié)著借錢的事,嘴唇幾次微微張開,卻又始終沒有鼓足勇氣提出來。
到了縣政府,李霖推開車門,便直奔政府禮堂。
喬安呆呆地看著李霖離去的背影,無奈地嘆口氣,心想也不急這一會兒,再找機會跟李霖提吧。
縣長副縣長去開會,司機們就閑了下來。
他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械恼驹谲嚺,有的坐在花壇邊,抽煙聊天?br>
很快,就有幾個相熟的司機主動圍攏在喬安身旁,臉上堆滿了陪笑,其中一個司機還趕忙從口袋里掏出煙,遞到喬安面前,說道 ,“喬哥,來根煙!
畢竟,李霖是縣政府一把手,那喬安作為他的司機,自然也就是縣政府司機班班長。
在這個圈子里,哪個領導司機見了喬安,不得給他點面子。
喬安接過煙,點著抽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同事們聊著。
不知怎么的,幾個人的話題就聊到了買房子的事。
有人好奇地問喬安 ,“喬哥,你現(xiàn)在住哪?”
喬安看看身邊這些同事,臉上微微泛紅,不好意思地說 ,“我老家有房,沒在縣城買。”
眾人聞言紛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交頭接耳起來。
堂堂縣長司機,竟然在縣城沒有一套房?
這在他們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就有人調(diào)侃道 ,“喬哥,你太低調(diào)了,你住老家還怎么為李縣長服務啊?呵呵,是不是瞞著我們住別墅呢?”
大家都以為喬安在開玩笑,畢竟在他們的認知里,縣長司機理應有著體面的生活。
喬安臉臊得通紅,如果他現(xiàn)在說住出租屋,估計這群人不僅會傻眼,還得小看他三分。
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我對象比較挑剔,正在看房源呢,想買套好點的學區(qū)房!
喬安試圖用這樣的借口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眾人笑著起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有人就說 ,“我就說喬哥謙虛嘛,原來是準備換高檔小區(qū)!看好房源了嗎?要不要我?guī)湍憬榻B個地方?”
大家都表現(xiàn)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
喬安抽了口煙,笑著回應 ,“沒呢,正在看,有合適的可以跟我介紹,最好……是價格公道點的!
喬安心里清楚,自己的經(jīng)濟狀況不允許他有太多的選擇,價格實惠才是關鍵。
那人聽了,臉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說道 ,“喬哥,別的人不敢說,你是李縣長的司機,哪個開發(fā)商不給李縣長點面子?只要李縣長出面打個電話,不管多好的地段,八折就能搞定!”
他說得信誓旦旦,仿佛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真的?”喬安震驚不已。
他在心里快速地計算著,一套房就算六十萬,八折就相當于便宜了十幾萬……那還借個屁的錢,自己手里的錢就夠了!
這個消息讓喬安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然而,最令他震驚的還在后邊。
這時突然又有人站出來,小心翼翼地小聲說 ,“八折算什么,要是李縣長打招呼,那些個開發(fā)商五折都能賣給你!”
這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喬安聽來,卻如同一聲驚雷。
五折!
天吶!
喬安只覺腦袋嗡嗡的,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
若真是這樣,干脆全款買一套得了!轉(zhuǎn)手就能掙幾十萬!
這個想法讓喬安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神中也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喬安忍不住打聽道 ,“你們一口一個開發(fā)商的,縣里那么多開發(fā)商,到底哪個能給優(yōu)惠的多點?”
有人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說 ,“喬哥,你以前不在城里可能不知道,開發(fā)商在別的地方是一個統(tǒng)稱,但在咱們山南縣,稱得上開發(fā)商的就只有一個人,城里幾乎一半的新樓盤都是他的!而且這個人就是山南本地人,跟縣里的很多領導關系都很好,只要找他,準保沒錯!說不定,還白送你一套呢!”
這人說得繪聲繪色,周圍的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喬安詫異的問 ,“這個人,誰呀?”
喬安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眼睛緊緊盯著說話的人,等待著那個答案。
那人笑著壓低聲音說 ,“趙成強,趙總!”
“趙總...?”喬安喃喃自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