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語卿很憤怒,單是一本賬簿,軍械糧秣折算下來,就有足足十萬兩銀子。
剛才齊敏說了,像這種賬簿,足足的有十幾箱子,那得多少銀子?
北狄和大康打了十幾年的仗,恐怕全部折算下來,估計得有大康近乎一年的賦稅了,那可是近乎億兩銀子。
而這些銀子……來源是何處?
來自北境慘遭涂炭的大康百姓和世家大族!
北狄人用殺大康人,再用大康人的錢來買供給北狄大軍作戰(zhàn)的物資,然后繼續(xù)攻城掠地,殺大康人……這是何等的諷刺。
這些通敵叛國者,皆該殺!
那怕是皇族,是皇子,又如何?
梁語卿俏臉冰冷,雖然憤怒,但她此時非常的冷靜理智,現(xiàn)在她和唐安在霍思思的花船上相處融洽,就相當(dāng)于向外界放出了信號——唐家和太子府達成合作了。
所以接下來,大家?guī)缀醵荚诿髋七^招了,就看誰的籌謀更勝一籌。
她緩緩地合上賬本,望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看向齊敏道:“敏兒,今晚你暫時不能休息了,你帶著本宮的隱衛(wèi),去幫本宮做一件事情……”
說著,梁語卿靠近齊敏,在她的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齊敏聽完點點頭,從盤中抓過一個包子,就起身出了門。
……
與此同時,刺史府的別院中。
大廳中坐著幾個人,除了張浩渠父子和沈晗外,右下首還坐著兩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前方一人身材魁梧,滿臉胡茬,皮膚黝黑,雙眼瞪起來就像是兩個牛眼,非常的有氣勢。
要是唐安見到,肯定會驚呼:李逵?是你嗎李逵?
其中一人氣質(zhì)比較儒雅,就像是個教書先生,這時,他的臉色也非常難看,甚至雙眸中還有怒火在翻騰。
這兩人,便是船塢的吳老大和他的幕僚范詢。
張浩渠將他們兩人找來,就是向他們兩人宣布沈晗的意思,將這些年所有參與過運送糧食的人集中起來,然后殺人滅口。
而這些人,是他們船塢堂口的所有力量,而且……還都是他們的兄弟,能有碼頭這一塊地盤,是這些年這些老兄弟拼命打下來的。
現(xiàn)在,沈晗卻要將他們滅殺。
“必須這樣嗎?我可以給他們作保,他們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吳老大真名叫吳鎮(zhèn),他此時盯著張浩渠,聲音凜冽道:“實在不行,我可以遣散他們,讓他們遠(yuǎn)離臨安,絕不會暴露我們半點事。”
范詢接過吳老大的話,道:“況且,他們并不知道這事和北狄有關(guān),沒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張浩渠面無表情,坐在兩人對面的沈晗,卻已經(jīng)先冷笑起來:“作保?吳鎮(zhèn),你這是拿全家的腦袋來玩耍么?
“這些人任何一個人漏了,吐出了中轉(zhuǎn)站的位置,梁語卿和唐啟元就會順藤摸瓜,到時候死的可是你九族!
沈晗雙手被春兒和梁乾打折了,這時吊在胸前,他目光陰翳道:“現(xiàn)在只有把事情做絕,做盡,斬斷梁語卿和唐啟元的所有線索,你們才會有一線生機!
“而且,這是殿下的命令。
“如果事不可為,除了你們幾個主事之外,其他人全部滅口,以絕后患。
“還是說,你們想要違抗命令,或者說……你們有本事反敗為勝?”
沈晗的話咄咄逼人,張浩渠和吳老大的臉色都非常的難看,但沈晗是大皇子的欽使,糧案也確實是因為他們做得不夠嚴(yán)謹(jǐn),才導(dǎo)致事情走到今日這一步的。
兩人心頭就算再不滿,這時候也只能忍著,何況,他們這些身處旋渦的人,都只不過是大皇子局中的棋子。
棋子要是不聽話,會死的。
大殿上,一時間沉默下來,氣氛非常的壓抑。
沈晗目光盯著吳老大,嘴角微挑道:“當(dāng)然,吳老大重情重義,不忍兄弟相殘,那簡單,你把所有人召集起來,我來幫你做。
“今晚,我的人會突襲霍思思的花船,兩件事一起做……對外就說,嗯,有海盜想要擄走霍思思,被船塢的兄弟發(fā)現(xiàn),想要救援,結(jié)果全部被海盜殘忍殺害。
“看,如此一來,他們不僅無過,而且有功,死得其所,怎么樣?”
吳老大眼珠子瞪得通紅,這么無恥的事情,竟然從沈晗的嘴中說出來后,變得理所當(dāng)然義正言辭……
同時,他明白沈晗這么做的目的,什么不忍他兄弟相殘,明顯就是想要親自監(jiān)督,確保這些參與的知情人全部被滅口。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反駁絲毫……換而言之,沈晗的無恥,或許是給這些兄弟最后的體面。
氣氛再度沉默下來。
片刻后,沉默中的吳老大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
臨出門時,他腳步微頓,道:“我會如你所愿的,今晚我會把所有人召集起來……”
“聰明的決策!
沈晗咧唇一笑,戲謔道:“我的人,今晚子時動手,到時候我會親自到場的。”
吳老大沒在說話,帶著謀士范詢,快步地出了刺史府。
出了刺史府,范詢攥著拳頭,盯著吳老大道:“你真要按照沈晗說的做嗎?那可是我們的兄弟,一起燒過香磕過頭的……”
吳老大猛地轉(zhuǎn)過頭來,臉色猙獰道:“那怎么辦?你信不信我剛才有半點遲疑?連我們都得死?”
范詢怔住。
吳老大瞪著雙眼,道:“現(xiàn)在,只能按照沈晗說的做了,他把大皇子搬出來,擺明了就是不給我們?nèi)魏蔚耐寺贰?br>“等下回到堂口,讓手下的兄弟……把所有人召回來吧!”
說到這里,吳老大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沈晗和張浩渠就站在大門前,自然把吳老大和范詢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沈晗臉上緩緩泛起一抹嘲諷,扭頭看向張浩渠道:“張大人,翠幽居那邊,也該動了。
“銀兩、金子全部轉(zhuǎn)移到臨安的銀庫,所有賬本賬簿,全部就地銷毀,一點不留。”
張浩渠聽到這話,冷冽一笑道:“怎么?欽使大人難道不該派人監(jiān)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