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一輛馬車正緩緩朝城中而來。
馬車車身上繪制著金漆云紋雕飾,車檐下掛著兩只小小的金鈴,隨著馬車行駛間發(fā)出清脆如瑯的響聲。
而馬車中,正是陳氏與趙詩允。
車內(nèi)空間很是寬敞,一個精致的纏枝牡丹翠葉熏爐擺在金絲楠木的小茶幾上,裊裊熏香混著茶香在車廂中彌漫。
只是那熏香味道太過濃郁霸道,車廂內(nèi)空氣不通,便有幾分令人不適。
趙詩允赤足坐在馬車中,她的姿態(tài)十分愜意,對這番濃郁的香味也已然習(xí)以為常。
她生得容貌清麗,一身天水碧的輕羅衣,襯得她愈加清雅,但她一雙眼睛卻是少了些靈氣,而是帶著一股子刻薄的戾氣,完全破壞了她的氣質(zhì)。
此刻她正不懷好意的笑,“娘,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姜晚棠被折磨得心力憔悴的樣子了。”
陳氏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快意,冷哼一聲,“她不過是個鄉(xiāng)野長大的粗鄙之人,燒了八輩子高香才進(jìn)了我們侯府的門,非但不老老實(shí)實(shí)安分守己,還妄圖在我手里奪權(quán)!既如此,我自然要給她幾分顏色瞧瞧!
她故意避去了莊子上,也沒在府里留心腹,就是為了斷了她向自己求救的后路,讓她在侯府手忙腳亂。
她這次犯的錯越多,自己就越有理由拿捏她。
想到姜晚棠可能會面臨的慌亂情形,陳氏心中就一陣暢快。
她回來之事沒有提前派人通知,就是想看看這府中沒了她,究竟是何等混亂。
然而,她們進(jìn)了門,就見府中一切井然有序,未見半點(diǎn)異常,她本想挑刺,但一路回到永壽堂,連半點(diǎn)錯處都挑不出來。
陳氏想要找茬的心理頓時落了空,趙詩允的好戲也沒看成,母女倆心里頭都不得勁。
正這時,外頭有人來求見,是外院的一個管事張婆子,負(fù)責(zé)廚房采買之事,之前一直是陳氏的人。
陳氏正要找人問話,眼下人自己來了,便讓丫鬟把人放進(jìn)來。
張婆子一進(jìn)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嚎了起來。
“夫人啊,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可一定要為奴婢做主啊!在少夫人手底下,奴婢簡直沒了活路了!”
她一番哭天搶地,陳氏聞言精神一振,“這是發(fā)生了何事?少夫人做了什么?”
張婆子扯著嗓子告狀,“少夫人把奴婢的差事給擼了,轉(zhuǎn)頭就給奴婢安排去廚房后院洗菜去了!”
當(dāng)日,姜晚棠將張德全扭送官府之后又接連發(fā)落了幾人,其中便有這張婆子。
她畏于姜晚棠的威懾不敢求饒,今日得知陳氏回府,再也按捺不住,求上門告起狀來。
陳氏聞言,臉色一變。
姜氏她好大的膽子,連府里的老人都敢輕易動!
張婆子繼續(xù)道:“不僅是奴婢一個人,府中不少老人都被少夫人發(fā)落了去。”
她一連羅列出了好幾人,她們或是被發(fā)配到灑掃處掃地,或是發(fā)配到漿洗房洗衣裳,甚至還有擼了差事后就沒安排別的事的!
陳氏越聽,越是火冒三丈。
好個姜氏,自己才離開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地安插人手,竟比自己以為的更加膽大包天!
她要是再不回來,這侯府的天豈不是要改姓姜了?
張婆子暗暗觀察著陳氏的反應(yīng),見她臉色鐵青,又抬手抹了一把淚,“雖說奴婢是府中奴才,主子安排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但奴婢好歹也是府中的老人,以往夫人在的時候待我等皆是十分寬和,而少夫人一來就發(fā)作我等,實(shí)在叫府中眾人寒心啊!”
趙詩允也想知道府中最近的情況,是以沒有離開,聽到張婆子的話,她生氣的道:“母親這才離開幾日,她就敢這般胡作非為,真以為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簡直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我這便去狠狠收拾收拾她!”
趙詩允起身要往外沖,陳氏當(dāng)即將她攔住。
“允兒,你等等。”
趙詩允滿臉不忿,“母親,您還要等什么?”
陳氏的眼底閃過一抹幽暗的光,“先把事情都問清楚再說,急什么?”
陳氏已經(jīng)吃過姜晚棠的虧,不敢再這般輕敵。
趙詩允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陳氏看向張婆子,冷聲問,“她尋了什么由頭這么做?”
張婆子眼神閃躲,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涕泗橫流地道:“說來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之前當(dāng)差時,一時被豬油蒙了心,伸了手腳。但夫人明鑒,奴婢也沒敢多拿啊,就是一點(diǎn)邊邊角角的小錢罷了!少夫人就以此為伐,狠狠發(fā)落了奴婢,奴婢也沒臉來求夫人,都是奴婢的錯!”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xù)扇耳刮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伸那不該伸的手,但奴婢是夫人的人,就算要罰也應(yīng)該是由夫人來罰。
說句逾越的話,少夫人一介新婦,剛進(jìn)門就越過夫人整治我們這些老人,行事委實(shí)有些太過狠辣絕情了些……”
陳氏臉色頓時就更加不好看了。
張婆子這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自然知道底下人難免會有些手腳不干凈,但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只要無傷大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誰能想到姜晚棠如此小家子氣!
且她的人,她自己可以發(fā)落,輪不到姜晚棠伸手!
張婆子看到陳氏臉上的神色,眼底閃過一抹得意,又吞吞吐吐地道:“其實(shí),奴婢這些被換了差事的還不是最慘的,少夫人她還……”
她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一副有所顧忌的模樣。
趙詩允當(dāng)即怒喝,語氣不耐煩,“你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么?”
張婆子這才道:“少夫人還把負(fù)責(zé)花草采買的張管事扭送官府去了!”
陳氏怒而拍桌,“什么?此話當(dāng)真?”
“奴婢敢以性命發(fā)誓,此事千真萬確!不少人都親眼所見,夫人隨便找個人來問問便是。
因?yàn)檫@一樁接一樁的事,闔府上下都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等著夫人您回來為大家主持公道呢……”
陳氏氣得心口隱隱作痛起來。
“好好好,她可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