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挽歌】無法理解。
邏輯,是神祇們構(gòu)建世界、理解萬物的基石。
欲望,是凡俗生靈驅(qū)動行為的原始燃料。
而她所執(zhí)掌的【終末挽歌】,其偉力正在于斬斷這一切的根源,從概念上宣告所有邏輯的終點與所有欲望的虛妄。
她曾見過為榮耀而戰(zhàn)的星神,在她的歌聲中放下武器,任由神國崩塌。
也曾見過為愛戀而生的精靈,在她的注視下遺忘姓名,化作塵埃。
存在,需要一個意義。
而她,就是意義的終結(jié)者。
可現(xiàn)在,她所面對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蠻橫到了極點的“意義”。
那幅由幻象構(gòu)成的,滋滋作響的烤肉,在她的法則侵蝕下,正在迅速失去“美味”這一概念。
香氣變得寡淡,色澤變得灰敗,那誘人的熱氣也化作了冰冷的霧氣。
它正在變成一幅毫無意義的,二維的畫。
然而,這番舉動,非但沒有讓那頭野獸陷入虛無,反而點燃了一根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導(dǎo)火索。
嘚吧嘚那雙金色的豎瞳,死死地盯著那塊烤肉,喉嚨深處發(fā)出了危險轟鳴。
在他的世界里,邏輯被簡化到了極致。
一,我餓。
二,那里有食物。
三,有東西在讓我的食物變得難吃。
結(jié)論:弄死那個東西。
這是一種超越了憤怒與憎恨的,最純粹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殺意。
那是護食的本能。
【終末挽歌】那模糊的面容上,困惑的情緒愈發(fā)濃重。
她試圖加強力量,將那片虛無的概念,徹底覆蓋嘚吧嘚的感知。
“味道是虛假的,饑餓是脆弱的,滿足是短暫的……”
她的低語,化作無形的法則之線,刺向嘚吧嘚的靈魂。
可這些話,對于一個饑腸轆轆的靈魂而言,無異于廢話。
我特么都要餓死了,你還敢跟我說這些?
那我先弄死你!
嘚吧嘚動了。
不是撲殺,不是撕咬。
他只是張開了嘴,對著【終末挽歌】所在的方向,隔著遙遠的空間,做出了一個“啃”的動作。
轟!
這一口,沒有咬在任何實體上。
卻讓那位由兩大神祇融合而成的【終末挽歌】,發(fā)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攻擊下都更加凄厲的尖叫。
那是一種概念層面的侵犯。
一種前所未有的褻瀆。
她那足以剝離萬物存在意義的【終末挽歌】神職,在這一刻,被賦予了一個全新的,她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的“意義”。
——“可食用”。
她感覺到,自己神職法則的一部分,被一股蠻橫到不講道理的力量,硬生生地“啃”了下來,然后被對方的意志強行解析,品嘗,咀嚼。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她成了一道菜。
“這……這他媽的……”通訊頻道里,曉的聲音都結(jié)巴了,“這家伙……是真把神當飯吃了。!”
淞凌沒有說話,但她周身那代表著終結(jié)的黑色霜炎,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穩(wěn)定的搖曳。
她能抹除萬物。
可眼前這個男人,在品嘗萬物。
戰(zhàn)場之上。
嘚吧嘚在隔空“啃”了一口之后,突然停下了動作。
他歪著腦袋,巨大的半獸人身軀擺出了一個類似品酒師的姿態(tài),似乎在回味著什么。
他那雙金色的豎瞳,再次望向那道由黑紗構(gòu)成的身影,眼神里不再是單純的饑餓,反而多了一絲挑剔。
就像一個食客,在審視著一份菜單。
“原來是這個味兒……”他砸吧砸吧嘴,聲音低沉而沙啞,“前菜又苦又澀,沒什么嚼頭!
他伸出一根粗壯的手指,指向了【終末挽歌】。
“但是,主菜的味道,應(yīng)該藏在最里面!
“有點意思!
【終末挽歌】那由無數(shù)哭泣靈魂織成的長裙,劇烈地顫抖起來。
恐懼。
一種純粹的,被天敵盯上的恐懼,徹底淹沒了她由悲傷和絕望構(gòu)筑的神性。
她的法則,在對方面前成了一個笑話。
她試圖用“萬念俱灰”去剝離對方的意志,可對方的意志,只有最簡單的兩個字——“吃飯”。
這種簡單到極致的底層邏輯,根本無法被剝離!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被這么“品嘗”下去,她的神職會被活活吃干抹凈!
“你無法吞噬‘無’!”
【終末挽歌】發(fā)出最后的尖嘯。
她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解體了。
那座華美的哥特式教堂,那件由靈魂織成的黑紗長裙,她那模糊的身影,連同這整個充滿了悲傷與絕望的神國,在這一瞬間,同時向內(nèi)坍塌。
所有的物質(zhì),所有的法則,所有的概念,全部放棄了自身的存在。
它們沒有化作能量,也沒有回歸粒子。
它們化作了最純粹的,絕對的“無”。
戰(zhàn)場中央,出現(xiàn)了一片無法用視覺捕捉,無法用精神感知的,絕對的虛空區(qū)域。
仿佛宇宙這張畫布,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塊。
所有針對它的攻擊,都會因為沒有目標而失效。
所有試圖理解它的邏輯,都會因為沒有基點而崩潰。
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無法被觸碰的“無”。
壓在巔峰小隊眾人心頭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圍,瞬間煙消云散。
“跑了?”曉有些錯愕地看著那片虛空。
帝伽凌妤的臉色卻變得凝重。
“不,她還在那里。她只是……刪除了自己所有的‘屬性’,變成了一個絕對的‘無’!
這比逃跑更難纏。
一個不存在的敵人,你要如何去攻擊?
“這怎么打?”
曉的聲音充滿了無力和煩躁。
“對著空氣放技能嗎?我的刀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砍!”
他揮舞了一下湄公顎刃,但那鋒銳的刀鋒劃過的,只有毫無意義的,正在逐漸失去色彩的空氣。
那片絕對的虛無區(qū)域,像一個無法被治愈的宇宙瘡疤,靜靜地懸浮在戰(zhàn)場中央。
它不攻擊,不移動,不散發(fā)任何氣息。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強大的防御,也是最惡毒的嘲諷。
你們連攻擊我的資格都沒有。
帝伽凌妤的臉色很不好看,她維持著腳下的晶體區(qū)域,防止那股“無”的概念進一步擴散,但她很清楚,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
對方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悖論,一個邏輯的死結(jié)。
一個不存在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