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的光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長長的。
大家沉默地往書院外走,一直到走進(jìn)了書院附近一處山林之中。
這個小樹林鮮少有人進(jìn)來,因?yàn)樗唤?jīng)過附近的村子,里面還有一大塊荒地。
即使是踏青,書院的學(xué)子也不會選擇這里。
穿過一小片雜草叢生的樹林子,眾人就見到眼前一大片荒地。
因?yàn)榻鼇矶嘤,荒地上的土有些潮濕?br>
到了這里時,走在最后的王寶根已經(jīng)發(fā)出了隱隱的抽泣聲。
陳院長只是輕嘆一聲,就繼續(xù)跟著周安安前行。
“周神婆,咳咳......我們貿(mào)然前來,真能幫到受害的學(xué)子嗎?咳咳咳......不如我們報官吧,讓劉大人接手調(diào)查,豈不是更名正言順?”
周安安回頭,看了吳先生一眼,“我已經(jīng)傳信給劉大人了,他很快就會帶人來。吳先生,放心。”
吳先生蒼白的臉色染上一抹病態(tài)的潮紅,“那就好,那就好。”
崔先生不解地問道:“中午時,不是說等明日再報官嗎?今晚我們是來找尸體的。”
周安安看了一眼眾人的表情,笑了笑,“官府的人今晚來,和明天來,應(yīng)該沒什么多大區(qū)別吧!
崔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順便可以讓捕快把尸體送去衙門。也省得我們明天一早還要抬尸體!
周安安表示贊成,繼續(xù)往荒地的邊緣地帶走去。
很快,大家就看到前面有一個塌陷的地洞,經(jīng)過幾日暴雨的沖刷,那個地洞更顯狼狽。
地洞的下方,正好能容納一具尸體平躺在里面,他雙目圓睜,看向漆黑的夜空。
燈籠的光線都沒有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大家打著燈籠,分散地站在地洞上方的周邊,就像站在一個被挖開的墓穴,看著墓中沒有棺材的尸體。
尸體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沾滿污泥和干涸的血液,兩只袖子的布料是裂開來的,能看出里面拼接起來的斷臂。
他的臉部明顯被刻意毀過,布滿了交錯縱橫的傷疤。
只有那雙眼睛,依然能讓圍觀者看到他的情緒。
“這......這是杜文啊!”
崔先生大叫一聲,他認(rèn)出了地洞內(nèi)的尸體。中午的時候,尸體在狹窄的小巷子里,又被周安安擋住,他根本看不到尸體的臉。
此時,憑著這雙眼神,崔先生認(rèn)出了躺在下面的就是他的學(xué)生。
“杜文!杜文!是你嗎?”
一直沉默平躺著的尸體,因?yàn)槁牭酱尴壬穆曇簦壑樽油姆较蛞苿恿恕?br>
看來他就是崔先生口中的杜文。
陳院長眼睛有些花,在這么黑的環(huán)境下,真的很難辨認(rèn)這樣一張臉。
所以他只好問崔先生,“真是杜文?他不是去府城書院求學(xué)了嗎?怎么會......”
“我也不清楚,杜文離開的時候,我還去送他。我們是看著他離開書院的,但怎么就死在這里了?而且還是被人如此殘忍地殺害......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崔先生是個武先生,眼看曾經(jīng)的學(xué)生成了如今的慘狀,他憤怒得口不擇言。
“院長,神婆,我下去把杜文搬上來。”
崔先生作勢就要跳下地洞,還好被周安安拉了一把。
“你忘了,他可是能來去自如的!
是啊,杜文并不是一具普通的尸體。
崔先生想到杜文的遭遇,內(nèi)心酸楚難耐,忍不住捂著眼睛壓抑地哭了起來。
朱民智和杜文不熟,但也曾一起做過學(xué)問,自然知道此人是多么有才華和人品貴重。
能從一個縣城書院學(xué)子直接被府城書院院長破格招錄,可見其以后的前途如何光明。
此時他心里不好受的同時,更多的是惋惜。
“你叫杜文?杜文,今晚我要幫你把魂魄抽離這具尸體,讓你的靈魂能回歸地府,重新投胎,你可愿?”
杜文沉默地看向周安安,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把處于崩潰邊緣的王寶根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你們都讓開!敝馨舶怖愒洪L往后退。
地洞的前面空出來一塊位置,杜文慢慢地從里面爬了出來。
因?yàn)樯眢w已經(jīng)高度腐爛,他的一條小腿甚至沒能出地洞。
單腳支撐不了這具破破爛爛的身體,杜文剛爬上來,就又癱坐在地上。
他的靈魂已經(jīng)快支撐不住了,不是等著成為尸體的養(yǎng)分,就是自動剝離出去,尸體徹底腐爛。
“杜文!”崔先生并不害怕此時的杜文,他焦急地想上前。
“別靠近他,他的尸體有很濃的尸氣,你們不得靠近,更不能被他抓傷!
陳院長看著昔日優(yōu)秀的學(xué)子,心疼地說:“杜文,是誰害了你,你說出來,我們幫你報官,一定會把兇手繩之以法!
“杜文,你之前受死前的怨氣影響,一開始跑到書院去,是想找殺你的人報仇,對吧。但是,你的靈魂強(qiáng)度很大,你的意識戰(zhàn)勝了怨氣,你奪回了你身體的支配權(quán)。
但是你還是沒有離開,畢竟被這樣殘忍地殺害,圣人都會不甘。
所以你在書院徘徊,你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想讓他們知道你已經(jīng)死了!
周安安一邊在杜文的周圍畫陣法,一邊慢慢地說著。
“這樣才有人為你出頭,你才可以伸冤。
那兇手背后有靠山,能威脅王秀才的前程,讓他閉口不敢言。如果事情不鬧大,不在書院造成轟動,你的死很可能成為一個秘密。”
陣法畫好了,一層金色的光突然閃爍起來,又暗淡下去。
眾人看得稀奇。
崔先生說道:“杜文,你既然能自己行動,為什么不自己去報官,或者去找周神婆?劉大人是個清正為民的好官,并不是畏懼強(qiáng)權(quán)之人,你無需這樣迂回。”
周安安替杜文回答,“因?yàn)樗x不開這里。這具身體的怨氣之大,他的靈魂堪堪與之抗衡,已經(jīng)無法再支撐他離開這附近。如果他強(qiáng)行離開,魂力會減弱,失去控制的尸體,就會傷害其他人。
這么說吧,本來他的尸體就能為自己報仇,是他的靈魂不允許做出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