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多年的辦案經驗,我直覺當初那個上吊死了的花娘有問題,很可能她的身份就有問題。還有,藥店伙計是不是在祭拜女鬼,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還是受人指使?這個指使他的人,是不是和女鬼的死有關系?”
甄知府一連說出了他對本案的推測,真是每個問題都直擊事情本質,是個厲害的官員。
周安安贊賞地道,“甄大人善于推理,抽絲剝繭,這么快就掌握了案件的關鍵問題。”
甄知府輕嘆一聲,“可惜案子發(fā)生得太久,案發(fā)地點又龍蛇混雜,加上官府當初沒重視,現在想找關聯人員,實在困難。如果沒有通鬼神的高人,直接從女鬼身上下手,那么這案子很可能繼續(xù)懸下去。
這也是我請你過來的目的,希望這次你幫官府辦事,最好能從那女鬼的身上找到她為什么要殺人的根源。”
周安安點頭答應,“定當竭盡全力!
夜里,周安安帶著一個衙役出現在簪花巷子。
衙役是甄知府給她安排的,幫她打打下手,而且這次周安安是幫衙門辦案,按規(guī)定,身邊要有個衙門的人跟著。
衙役和周安安是老本家,也姓周,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板著一張四方臉,挺嚇唬人的。
“來,小周,這個符你拿著,進了里面小心點!
“謝謝神婆!
小周衙役收好黃符,手中的燈籠照不進巷子,里面一片黑沉。
“保持清醒,這巷子只有我們兩個活人,切記!”
小周衙役連連點頭,不自禁地握緊了燈籠柄,提著氣跟在周安安的身后,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簪花巷子里。
白日里坍塌荒廢的普通巷子,在夜里卻黑得燈籠都照不開。那盞紅燈籠,就像被黑暗籠罩住,里面的蠟燭光出不來燈籠皮,連小周衙役的腳都照不亮。
小周衙役抿著嘴,抓著燈籠柄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他想象著這樣四周漆黑,只有他手中的燈籠在發(fā)亮的情景,他無疑已經成了埋伏在黑暗中的女鬼的靶子。
“神婆…神婆…這,這怎么辦?”
周安安回頭看到小周衙役微微顫抖的手,此時她在小周衙役的眼里,也是隱藏在黑暗里的人。
小周衙役聽到身邊有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別怕,稍等!
之后就看到黑暗中慢慢伸出一只手,往他的燈籠拍了一下。燈籠搖晃了幾下,等它再次穩(wěn)定時,小周衙役發(fā)現,他能看到周邊的景物了,包括在他正前方的周神婆。
“怨氣很重呢,濃得都快化不開了!敝馨舶舱f完,繼續(xù)在前面走著。
這話卻把小周衙役嚇得,恨不得把白天主動請纓的自己給打死。
“神婆,您慢點走......”
周安安帶著小周衙役很快就找到了當初出事的木屋,有意思的是,兩邊的很多木屋都坍塌了,但是這間屋子卻可以算是巷子里保存得最完整的一間,雖然還是有些老舊了。
屋子的木門打開一半,地上躺著一張被撕開的封條,門里面一片漆黑。
“神婆,要進去嗎?這里就是藥店伙計上吊的地方。門怎么開了?之前我們是貼了封條才離開的。”
周安安回頭微微笑著,“可能是被風吹開的吧!
但是這話并沒有安慰到小周衙役,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氣,跟著神婆的腳步進了屋子。
屋內一目了然,過了這么多年,死了好幾個人,這屋子沒人敢踏足,早就沒一件完整的家具了。但是屋子的中間卻有一張凳子,凳子的上方還懸掛著一條麻繩。
麻繩打了個結,在房梁上輕輕晃著。一面是生,一面是死。
小周衙役舉高燈籠照著房梁上的繩子,臉色大駭,搬藥店伙計的尸體的時候,他們明明把這繩子解下來了啊,這難道......
在小周衙役想開口說話的當口,一陣夜風吹滅了燈籠,周遭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小周衙役連忙扔掉燈籠,往前快速走兩步,想找到周安安,“神婆,神婆!”
可是他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也沒人回應他的呼喚。他雙手在周遭摸索了一會兒,就靜靜地站著不敢動了。
因為這屋子有多大,他最是清楚。
不可能這么久了還摸不到一個墻面。
小周衙役冷汗如雨,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還在不在木屋里,但是此時他的耳邊卻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是水聲嗎?屋子里哪里漏水了?水從何而來?
小周衙役腦子里亂糟糟地想著。
“兒子,兒子,吃飯了,你站在門口做什么啊,還不進來!
小周衙役突然聽到他去世的娘親在身后喊他,他條件反射地回頭一看。
眼前不再是黑沉沉的,而是三間茅草房,他娘端著一盆玉米糊糊站在院子里,就像剛剛從灶房里出來似的。
“愣著做什么?洗手去,看看你滿手的泥。”小周的娘親邊說邊走進了堂屋。
小周衙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是一雙沾滿泥土的小孩的手,他猛然一驚,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身邊的環(huán)境。這不是他八歲的時候,住在鄉(xiāng)下的時候嗎?
那時候很窮,穿的都是打滿補丁的衣服,吃的最好的是粘稠一些的玉米糊糊,經常和小伙伴去河邊挖泥玩?墒撬髞韰s覺得那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因為那時候他是有娘的人。
小周衙役知道這可能是幻覺,但他還是邁起腳,走進了院子里,他娘在里面等著他呢。
“洗手了嗎?快去洗手!
但小周衙役并不想去洗手,他想快點看到他娘,他快步地跑進去。
突然小周娘親大聲喊了起來,“還不快去洗手!怎么這么不聽話呢!”
小周衙役早就淚流滿面,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娘,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他那雙沾滿泥巴的手附在門板上,頭伸進堂屋,正好看到他娘笑瞇瞇地擺放著碗筷,那盆玉米糊糊很粘稠,飄著淡淡的香氣。
“娘......”
小周衙役一只腳正要邁進屋子,就感覺肩膀被生硬地抓了一下,“疼......是誰啊......”
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肩膀上那只手,大力地把他往后拉扯。頓時,他感覺自己不是摔向后面的院子,而是從上往下摔。
“哎喲......疼死我了!毙≈苎靡弁春舫雎,摸著屁股站了起來。
可是等他看清眼前的情景,霎時嚇得一哆嗦。
這不是在他小時候生活的院子里,這是那女鬼上吊的木屋。
他鬼使神差地抬頭往上一看,房梁上的繩子搖晃得更厲害了。難道剛剛他是從那上面摔下來的?
小周衙役苦著臉,看向不遠處的周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