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點點頭,她接過下屬遞來的棉布,輕輕覆在面上,而后走了進去。
窗戶掀開一條縫隙,有涼風(fēng)絲絲縷縷灌入,床榻前的炭火燒得正旺,一襲寢衣的蕭重淵就在榻上躺著。
短短幾日時間,他形銷骨立,瘦可見骨,便是面容都憔悴得不成樣子。
只是一眼,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
“怎么走這么慢,我會吃了你么?”
是蕭重淵,他的聲音響在屋里。
很輕,很柔,帶著虛弱的喑啞,但卻一如既往溫柔。
白明微看了杵在一旁的邢大夫一眼。
邢大夫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yīng)。
白璟伸手拉走邢大夫:“您在這站著做什么?我們先出去煎藥。”
邢大夫一臉疑惑:“藥都煎完了,還煎什么藥?我在這站著,是為了時刻準備著替風(fēng)軍師看診。
白璟無可奈何,也不再解釋什么,不由分地便把人拽走了。
“哎哎哎……慢點慢點,我走不穩(wěn)……”
兩人就這樣離開了。
屋里只剩下白明微一人。
“重淵!
她喚了一聲。
蕭重淵朝她伸出手,光潔的掌心似泛著晶瑩剔透的光。
“小姑娘,走近一點!
白明微凝著他,看著他果然清醒了過來,就像將枯的樹木又煥發(fā)生機,竟不由得鼻頭微酸。
“你醒了。”
“再走近一點。”
白明微正要加快速度走進去,一團白影倏然竄出,越過她跳至床上。
小小的身影,沖著醒過來的蕭重淵不停地嗅,忙碌得就像是辛勤采/花的小蜜蜂。
最后,它扭了扭身子,蜷縮在蕭重淵的頸窩。
白明微緩緩走過去,先把自己的手放入蕭重淵的掌心,在手被包裹的同時,慢慢坐到床邊。
“重淵!
白明微又喚了一聲。
蕭重淵的手,輕輕將她略微冰涼的手裹。骸拔艺f過,就算是死了,只要你一聲呼喚,我都會從土里爬出來,來到你的身邊。我不能食言,棄你而去。”
白明微聞言,默了片刻,而后俯身輕輕靠在他的胸口。
心跳聲輕而緩,卻又變得強而有力,越跳越快。
白明微知曉,是他因自己突然的接觸而心跳加速。
他從來都是這樣,一點點親昵便能叫他方寸大亂。
聽著那心跳聲,白明微安心地闔上雙目。
蕭重淵把手放到她的后背,輕輕拍了拍:“聽到了么?我尚且還活著的證據(jù)。”
白明微應(yīng)聲:“聽到了,真好!
蕭重淵的手,輕輕拍著,如同哄著孩子般溫柔。
可他的語氣,卻又萬分小心翼翼:“小姑娘,等我康復(fù)后,你會趕我走么?”
白明微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趕!
蕭重淵的手頓了頓,面上綻放出一抹璀璨的笑意。
他不怕死,死過一次的人,生死何懼?
他怕的是,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拼著一口氣回來,小姑娘卻因為愧疚把他趕走。
就在他沉默不語之時,白明微挪了挪身子,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與他近在咫尺。
“只要你不走,我便不會放你離開。重淵,往后的日子,我會盡我所能,來回饋你對我這份情誼!
蕭重淵的笑容,掛在臉上就未曾消失過。
不知為何,他竟然變得貪心起來。
得到了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便又想要更多。
他問:“是感恩,還是愧疚?”
白明微伏在他的肩膀上,與他十指相扣:“有感恩,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悅愛!
“重淵,你一直都知曉的,我心悅你,正如你心悅著我,是怦然心動的真心,也是情不知所起的真情。”
說完,白明微起身,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下巴長了些許胡茬,本就棱角分明的面龐線條越發(fā)硬朗。
這個清逸脫俗的男人,卻也有著如此粗狂的一面。
只是這樣的粗獷,又別具一番韻味。
僅僅看著,便叫人不由自主頓生一股甜蜜之情,仿佛心底空著的那塊角落,被填得滿滿的。
白明微就這樣望著他,凝著他,一字一句:“重淵,我喜歡你。”
下一剎那,蕭重淵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振臂一撈把她攬入懷中。
她剛坐直,卻又被拉得俯下身。
蕭重淵貼在她的耳邊,半響才沙啞著說了一句:“小姑娘,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白明微緩緩開口:“這次的生離死別,我看到了自己對你的虧欠與辜負,我曾想過或許讓你離開我,你便不會因為我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危險。”
蕭重淵攬著她后背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
白明微輕聲細語:“別緊張,我知道那樣的想法是不對的。你為了我?guī)状尉潘酪簧,不該受到那樣的對待!?br>
“我想明白了,我會繼續(xù)珍惜你的心意,在往后的日子里,更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
“我不會自以為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揣測你的想法,自以為是地替你做出所謂的更好安排!
“除非有一日/你累了,倦了,不想再繼續(xù)守望這段遲遲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否則哪怕就算我死,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重淵,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待我完成我所應(yīng)完成之事,我會全心全意地與你一起,不論是浪跡天涯也好,還是歸隱山林也罷,只要與你在一起,就好!
蕭重淵聞言,輕輕拍著她的背:“你知道的,我對你的好,從來都不是因為我想要回報,只是因為想要去愛,去守護。”
“但是……”說到這里,蕭重淵的嘴角再度揚起,“如若回饋我的,是與我對你一樣的心情,天知道我多幸運,多欣喜!
白明微伏在他胸口,繼續(xù)輕聲細語:“大夫已經(jīng)初步研制出藥方,目前正在試藥,相信很快就有完整對癥的藥方出來!
“好好養(yǎng)病,等你好了,我想吃/你做的菜,這邊伙夫的手藝差死了,我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瘦了許多!
蕭重淵從未見過白明微用這般撒嬌的語氣與他說話,一時覺得有什么要從胸腔里溢出來。
好像是愉悅且幸福的感覺,是自家人離世后,他再也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最后,他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近在咫尺的體溫:“好,我一定做許多好吃的,把你失去的肉給養(yǎng)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