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太后身邊僅有梅公公一人在。
當(dāng)太后的語氣變幻時,他退到一旁。
以一種極低的姿態(tài),安靜如塵埃中的一粒沙子。
劉堯認(rèn)真跪在地上:“孫兒聽皇祖母教誨!
太后起身,目光睥睨地看向劉堯:“小九,你究竟是個什么心思,哀家如今也計較不了那么多了。”
“哀家的看法和態(tài)度,同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主動請纓前往江北賑災(zāi),是否真的能惠及百姓!
劉堯分外真摯:“孫兒必定竭盡全力,救濟(jì)受災(zāi)的百姓!
太后問他:“你可知,這其中的擔(dān)子有多重?”
劉堯回答得十分肯定:“孫兒知曉生命的重量,以及扛起千千萬萬子民,需要多大的力氣!
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九,當(dāng)真不是沖動?而是考慮清楚?”
劉堯一字一句:“回皇祖母,孫兒想得很清楚。上次前往北疆御敵,孫兒渾渾噩噩,這次孫兒卻明白自己的職責(zé)與擔(dān)子!
太后聞言,眼眸一軟。
她彎腰將劉堯扶起:“好孩子!
接著,她拍了拍劉堯的肩膀,慈眉善目:“賑災(zāi)固然重要,但皇祖母也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劉堯鞠躬,深深拜/謝太后。
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分外復(fù)雜。
是太后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使得他受寵若驚。
也是太后方才的言語,叫他的心七上八下。
或許他能理解白明微叫他專心賑災(zāi)的苦心。
畢竟連皇祖母都懷疑他此次前往江北賑災(zāi),是否純粹為了沽名釣譽(yù),從而為他更進(jìn)一步提高聲望。
那么外人,也一定這樣揣測他的行為。
倘若不專心賑災(zāi),但凡他做出點(diǎn)成績,都會被冠以居心叵測之名。
想到這里,他脊背一陣發(fā)涼。
這股寒意竄到四肢百骸,好比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叫他從頭涼到了腳。
最后,他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鄭重地應(yīng)了聲“是”,然后便輕手輕腳地退出清寧宮。
待離開清寧宮很遠(yuǎn)距離,他才擦去額上的冷汗,長長舒了口氣。
“殿下,貴妃娘娘掛心著您!
這時,韋貴妃宮里的人來到劉堯身邊,低低開口。
劉堯擺手:“告訴母妃,并無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說完,劉堯大步流星地踏在出宮的路上。
……
劉堯走后。
清寧宮的門窗,也被梅公公一扇、一扇地闔上。
他恭敬地站在太后身邊:“娘娘,天兒涼,老奴把所有門窗給您關(guān)緊了。”
太后不言不語,就那么坐在椅子上。
韓公公端來熱茶,小聲詢問:“娘娘,江北的百姓自有他們的造化,您別太擔(dān)心,待九殿下與鎮(zhèn)北大將軍他們趕到江北,大家就都有救了!
太后默了許久,忽然問道:“你說,最近小九剛與白府走得近些,他們便一同去了江北。”
“這究竟是有人對他們設(shè)下的局,還是他們故意而為之?不管是哪個可能性,哀家都不愿意看到!
韓公公低聲問:“娘娘您叫九殿下過來,不就是為了試探九殿下的心意么?為何您還有這樣的疑慮?”
太后慢慢開口:“小九看似誠懇,但卻過于鎮(zhèn)定從容,與從前的樣子判若兩人,這說明他已經(jīng)變了!
“至于使他變成這樣的原因,多半與那白家六姑娘脫不了干系。而這點(diǎn)小九剛剛也說得很清楚,但還有一種可能性……”
梅公公道:“娘娘您這是在擔(dān)心,鎮(zhèn)北大將軍有意扶持九殿下!
太后點(diǎn)頭:“正是如此。太子與秦豐業(yè)息息相關(guān),白明微怎會安心盡忠?然而儲君之位不能輕易動搖,否則就是撼動國本!
梅公公又道:“娘娘,通往那個位置的路,本就用累累尸骨砌成,陛下有九個兒子,這也是無法避免的!
“重要的不是誰想與太子爭,而是坐在那個位置的人是否是正確的那一個!
“只要九殿下此次前往江北,能解救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娘娘又何必在意,他究竟本著什么目的?”
太后聞言,釋然一笑:“倒是哀家多慮了!
梅公公繼續(xù)道:“娘娘您也別擔(dān)心九殿下的安危,有鎮(zhèn)北大將軍在,九殿下一定會平安無事。”
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最后長嘆一聲:“不管小九怎么想,但他能主動前往江北,哀家很是欣慰。”
梅公公恭敬地把茶奉上去:“娘娘,喝口茶潤潤嗓子!
太后不再多說什么,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放下茶盞后,她表明了態(tài)度:“這茶挺好的,想來韋貴妃會喜歡,送一些到驚華殿。”
梅公公躬身,當(dāng)即去辦。
太后向來看不上韋貴妃,總覺得她狐媚。
這還是多年來,太后第一次賞韋貴妃東西。
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那是對劉堯主動前往江北的嘉獎。
直接賞賜劉堯,難免有偏心之嫌。
賞給韋貴妃,也是一樣的。
……
與此同時。
元貞帝的圣旨,也送到了白明微手里。
白明微恭敬接下,送走宣旨內(nèi)侍后,她折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成碧連忙收拾東西,一邊向白明微抱怨:“小姐,明日就要啟程,時間太倉促了,什么都來不及準(zhǔn)備!
白明微淡聲開口:“不必憂慮,你好好收拾,拾掇好了,我們這就回白府,與家里的人知會一聲,免得他們擔(dān)心!
“是,小姐!
成碧嘴上雖然抱怨著,但手腳卻很麻利。
很快就把白明微的東西收拾利索。
她將小包袱背在身上:“小姐,都收好了。”
“收好就走。”白明微應(yīng)了一聲,剛拉開門準(zhǔn)備往驛館外走,卻看到元五站在院子里意味深長地盯著她。
“未來娘子,一路平安,未來夫君我,等著你歸來完婚!
白明微不與他逞口舌之快,只是沖他笑了笑:“勞煩掛心!
說完,白明微越過他往外走。
“你干什么?!”
下一剎那,白明微的手腕被握住。
是成碧在厲聲呵斥。
元五緊緊捏著白明微的手腕不放。
白明微沒有看元五,目光卻落在那只手上。
一只干凈的手,強(qiáng)壯且有力。
似乎功力已經(jīng)恢復(fù)。
元五在白明微冷漠的注視下,緩緩放開手。
他問:“江北那么嚴(yán)重的災(zāi)情,你心底清楚這很難解決,你就這么義無反顧地去了?”
白明微平靜回應(yīng):“圣命不可違。”
元五唇角張了張,最終什么都沒說。
白明微也就不再理會他,帶著成碧離開驛館。
元五目送她離去,雙眼瞇了起來:“蠢女人!
片刻后,他又補(bǔ)了一句:“蠢點(diǎn)才好,對大業(yè)有利。”
驛館外。
白明微剛坐上轎子,便聽到了阿六的聲音:“姑娘,那個計劃,馬上就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