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堯趕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跪在韋貴妃面前。
他心急得像個迫切護(hù)住糖果的孩子:“母妃,您這是在做什么?”
他的到來與袒護(hù),卻是火上澆油。
把本來已經(jīng)怒不可遏的韋貴妃,怒火點(diǎn)燃到極致。
韋貴妃因此惡狠狠地盯著白琇瑩:“這就是你要的證據(jù)么?白家姑娘!
白琇瑩甚至都沒有看劉堯一眼,她垂下眼瞼,言語中透著淡漠和疏離:“如娘娘所見,臣女什么都沒做!
是啊。
她本來就什么都沒做。
把弓送給她的是劉堯。
如今自個兒跑來求情的是劉堯。
這一切關(guān)她什么事。
然而韋貴妃身為劉堯的母親,可不管這一切究竟是誰開始的。
見兒子為白琇瑩求情,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若非白琇瑩勾/引挑唆自己的兒子。
堯兒如何會與她作對?
本就高高在上的她,絲毫不容許冒犯。
如今劉堯的到來,更是叫她恨不得殺了白琇瑩泄恨。
于是,她緩緩走向白琇瑩,一步步都走得那樣莊重緩慢。
仿佛毒蛇正在靠近獵物,冰冷可怖還泛著毒液的腥味。
四嬸駭?shù)貌恍校獡踉谂畠好媲,卻被白琇瑩伸手輕輕按住。
她只能提心吊膽地看著這一幕,一顆心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捏住。
狠狠抓緊,讓她無法喘/息。
韋貴妃就這樣走到白琇瑩面前站定。
她的手揚(yáng)起來,掄圓,狠狠甩下。
“啪!”
一巴掌,竟被劉堯硬生生接了。
韋貴妃勃然大怒,反手甩下第二巴掌,手卻被劉堯穩(wěn)穩(wěn)鉗住。
“逆子!你放開!”
劉堯死死地鉗住母妃的手,滿臉都是不解:“母妃,您為何動怒,又為何打人?”
韋貴妃難以置信地盯著劉堯,反問一聲:“為何?你問本宮為何?”
劉堯再開口,語氣顯得無辜又單純:“六姑娘她做錯了什么?為何惹得母妃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懲罰她?”
“雖然六姑娘不比皇姐皇妹,金枝玉葉,嬌貴無比,但畢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您在這打了她,叫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韋貴妃氣得胸膛起伏,被近身嬤嬤扶住,才不至于兩眼向上一翻,原地乘鸞西去。
她盯著劉堯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到白琇瑩身上。
其中的惱與怒,仿佛能將白琇瑩給生吞活剝了。
她咬牙切齒:“白家姑娘,此時你還有什么可辯駁的?要不是你手段下作,能把堯兒給弄得五迷三道的?”
白琇瑩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
劉堯想要再開口,卻迎來她冰冷淡漠到極致的語氣:“九殿下,多謝您的好心,還請您別再添亂!
說著,白琇瑩緩緩俯身,認(rèn)真地磕了個頭:“臣女與九殿下絕無私情,從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今后也沒有!
“日月可鑒,天地可表,臣女問心無愧,磊落光明,還請貴妃娘娘明鑒!
劉堯看著白琇瑩,那雙褐色的眼眸之中,有不解和迷茫。
忽然間,就像是被擊碎的琉璃。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顆心怎么忽然就痛得抽抽起來。
韋貴妃看到白琇瑩信誓旦旦的模樣,她怒氣不減反增。
憑什么?
自己的兒子輪得到白琇瑩來嫌棄?!
于是,她盯著白琇瑩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惡毒的寒意。
她毫不掩飾怒火與厭惡:“沒有私情,你可真敢說!瞧瞧堯兒臉上為你留下的傷!”
“要不是你狐媚子手段,如何讓本宮好好的兒子昏了頭!白家姑娘,做人可不能這么下賤,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說你清清白白,真是笑話?若是以前沒有使壞,能夠引得堯兒現(xiàn)在為你頭腦發(fā)昏!”
“你若敢作敢當(dāng),本宮還高看你幾分!但你這種推脫責(zé)任的小人行徑,本宮真是看不起你!”
聽著母妃一句句誅心之言,劉堯再也忍不住了:“母妃……”
“你住口!”韋貴妃厲喝一聲,霎時叫劉堯噤若寒蟬。
她目光倏然釘在劉堯身上:“開口之前,你想清楚了,你在跟誰說話,你又在忤逆誰!”
“你別忘了,本宮是你的母妃!你能有今日錦衣玉食,都是本宮賜予你的!”
“你還沒有在本宮面前頂撞的資格!你若敢開一次口,本宮就多掌她十巴掌,直到你長記性為止!”
劉堯震驚地抬頭看著母妃。
望著嚴(yán)厲而熟悉的母妃。
這一刻,他顯得是那樣的無力。
母妃說的沒錯,他有什么資格跟母妃那樣說話?
以往他順風(fēng)順?biāo),全仰仗母妃的保護(hù)。
這十?dāng)?shù)年的光陰里,有哪一份尊嚴(yán)是他自己掙來的?
他貴為皇子,一直自詡為鳳子龍孫。
可現(xiàn)在的他,卻無不足道如一只螻蟻。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如同小豹子一般,渾身都是沖勁和棱角的姑娘,因為他而跪在地上。
明明不是這姑娘的錯,但母妃說是誰錯,那就是誰錯。
滿腹委屈無處說,滿眼淚水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他從來沒有這般無助過。
但凡他不是仰仗母妃的廢物,但凡他有在母妃面前說話的底氣,他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
手足無措。
白琇瑩沒有再為自己辯解,她跪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韋貴妃對她的懲罰。
嬤嬤已經(jīng)在撈袖子,宮人上前鉗住她的手臂。
她的頭發(fā)被粗暴地往后拽,迫使她的臉被揚(yáng)起來。
數(shù)十雙眼睛,就這么看著。
那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仿佛能將她生吞活剝。
但她很從容,沒有做任何反抗,卻也沒有任何屈服的意味。
還是當(dāng)初刑架上,那渾身是血,卻眸光雪亮的不屈姑娘。
劉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哀求:“母妃,不是您想的那樣,弓是兒子去拿的!
“兒子也沒有什么意思,兒子只是欠了她一個彩頭,覺得這弓適合她,所以就送了!
“求您,凡事沖兒子來,所有的氣都沖兒子撒,她是無辜的,不關(guān)她的事!
韋貴妃面無表情地聽著。
隨即淡淡吐出幾句話:“數(shù)一數(shù)九皇子適才說了幾句話,一句話十巴掌,別忘了加上去!
事到如今,誰是是非有那么重要么?
她若講那幾分道理,如今在皇后面前耀武揚(yáng)威的,可就不是她了。
她就要借此事給這不知死活的逆子一個教訓(xùn),讓這逆子知曉——你不殺伯仁,伯仁卻為你而死。
好叫這蠢兒子,以后行事能思慮周全,斷不能這般莽撞,最后害人事小,引火燒身可就麻煩了。
所以白琇瑩的血,就是拿來給這傻兒子洗眼睛用的!
思及此處,韋貴妃冷冷吐出一個命令:“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