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天微熱。
五萬民團大軍,征召恰好一月,從最開始的輕度訓(xùn)練,開始變成高強度操練,漸漸有了軍隊氣象,士卒們精氣神飽滿。
繼續(xù)練!
每天供給三頓飯!
早上稀粥加餅子,有咸菜。
中午補草原肉干,約一兩。
晚上餅子加咸菜,不限量。
在這個時代,百姓只吃兩頓,大多數(shù)都是稀粥,混合著野菜度日,更窮的則是吃糠,偶爾煮點糧食打打牙祭。
至于含鹽量十足的咸菜,對于百姓而言乃是美味佳肴,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頂多也就用舌頭舔一舔。
而在楊氏軍隊之中,無論面餅還是咸菜全都管夠,并且每天中午那一頓飯,還會發(fā)放一塊草原肉干。
肉!
這時代的百姓基本吃不上肉。
所以,戰(zhàn)士們經(jīng)常會藏私……
明明他們每天訓(xùn)練艱苦,需要肉食補充耗損的體力,然而很多戰(zhàn)士都咬牙撐著,偷偷把發(fā)放的肉干藏起來。
每隔七天,有一次回家探親的空檔,一般都是傍晚操練結(jié)束,允許離開軍營半個時辰。
古代半個時辰,折合后世一個小時,雖然時間并不算長,但是士卒們?nèi)几屑ぁ?br>
……
這一晚,輪到胡阿大他們小隊回家。
結(jié)束操練之后,戰(zhàn)士們早早的準(zhǔn)備就緒,然后按照軍中的規(guī)定,前去各自的掃盲班上課,只不過每當(dāng)回家這一晚上,大家都沒有心思學(xué)習(xí)。
對于這種情況,書吏心知肚明,所以也就不予強迫,而是趁機講一堂宣化課。
“大家要記住,今日的生活來之不易!
“你們每天吃的,早中晚三頓!
“稀粥,餅子,咸菜,肉干……”
“都是窮人出身,心里應(yīng)該明白,如果你們沒有成為士卒,恐怕這輩子都吃不上這種飯!
“即便成了士卒,也要分哪里的士卒,比如朝廷征召的兵役,伙食可沒法和咱們比!
“不信你們?nèi)枂,隔壁大營的青州兵,以前他們吃的那叫啥啊,逢年過節(jié)也聞不到肉的味。直到他們成為咱家主帥的麾下,這才過上了一日三餐的生活!
“其實我知道,你們都在偷偷藏私,每天中午發(fā)放的那塊肉干,你們都會攢起來帶著回家!
“這個情況,我很理解,但我需要提醒你們一句,不要因為照顧家人誤了正事!
“主帥給大家發(fā)肉干,是為了讓大家彌補體力,高強度的操練,需要肉食做補充,否則練不出強兵,將來上戰(zhàn)場要吃大虧!
“所以我奉勸大家一句,不要把所有肉干都攢起來,你們每隔七天回家一趟,這七天的肉干不能全省著,必須有四天以上,把發(fā)放的肉干吃掉!
“就說這么多吧,我知道大家心不在焉!
“你們急著回家,本書吏也急著回家,我也是每隔七日一次,輪休和你們同樣情況!
“散課吧,明天見……”
隨著書吏的一聲散課,士卒們歡天喜地沖出門,各自跑回自己的營房,背起了準(zhǔn)備好的小包袱,一邊和同袍們打著招呼,一邊急不可耐的往大營門口走。
然而當(dāng)他們走到門口,所有人的臉色不由一驚,只見門口堵著一人,正是戰(zhàn)士們最畏懼的黑心劉伯瘟。
此時的劉伯瘟,背著雙手站在那里,雖然大營的門口很寬,但卻沒人敢在他面前出門。
“劉…劉先生好!”
胡阿大等人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打聲招呼。
雖然他們心里全都緊張,不由自主的咽口唾沫,但卻努力擠出笑容,紛紛討好道:“劉先生,今晚您值營啊,真是辛苦,辛苦辛苦!
然而對于眾人的討好,劉伯瘟絲毫不予在意。
反而他陰沉著一張臉,聲音陰惻惻的道:“本監(jiān)軍聽聞,最近藏肉的風(fēng)氣愈發(fā)嚴重,有些士卒竟然一口都不吃,把七天的肉干全都攢了起來……”
“很是顧家嘛,值得稱贊呀!”
“既然如此顧家,何不天天在家?這軍營別來了,這軍卒別當(dāng)了,滾回你們家的棚子,陪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多舒坦,多自在……”
劉伯瘟這番陰惻惻的話,胡阿大等人全都脊背涼颼颼,甚至有人身體都在打晃,額頭上沁出細密一層汗。
突然劉伯瘟斷喝一聲,陰森森的道:“都把包袱打開,本監(jiān)軍挨個檢查,丑話說在前頭,等會肯定有人要吃軍棍。”
咕嘟!
士卒們下意識吞咽唾沫。
劉黑心發(fā)飆了,今晚算大家倒霉。
整個楊氏軍隊之中,誰都知道這人不講情面,一旦被他發(fā)現(xiàn)觸犯軍律之人,哪怕是主帥講情也沒有用。
軍棍該打多少就打多少。
這黑心的家伙會親自監(jiān)督。
沒辦法,被抓了自認倒霉,胡阿大等人滿臉苦澀,老老實實打開各自的包袱。
第一個被檢查的,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年輕,劉伯瘟舉著火把,低頭細細查看,很快臉色陰沉下去,冷冷道:“很好,很好,五塊肉干,你竟然藏了五天的配額……”
小年輕語氣發(fā)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劉…劉先生,我家里弟弟妹妹多,我娘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床!
然而劉伯瘟何等心硬,豈會在意小伙子的辯解,冷冷道:“報上名字,軍棍十下,等你探親歸來,自己去受軍法!
小伙子嘆了口氣,乖乖報上了姓名。
劉伯瘟伸手一招,招呼一個書吏過來,當(dāng)場在冊子上記錄,意味著小伙子的軍棍躲不了。
隨即他繼續(xù)又開始搜查,不放過任何一個士卒的包袱。
突然,劉伯瘟的臉色震怒,斷喝道:“這是誰的?站出來讓本監(jiān)軍看看……”
在他的斷喝聲中,胡阿大眼神之中閃爍絕望,他仰天長嘆一聲,默默走到了包袱前。
他藏了整整七天的肉。
只聽劉伯瘟的語氣森寒,仿佛從地府吹出來的寒風(fēng),陰惻惻道:“很好,真的很好,每隔七天回家一趟,你整整藏了七天的配額……”
“你這是一塊肉干也沒吃啊,真是個顧家的好漢子吶。”
“本監(jiān)軍有兩個選擇,你可以自己主動選!
“要么一百軍棍,要么滾出軍營……”
“別怪本監(jiān)軍心狠,你觸犯的軍法太嚴重,草原肉干何等貴重,主帥掏空家底讓你們吃,這是給你們練力氣的,不是讓你們拿回去養(yǎng)家的!
“說吧,怎么選?一百軍棍,還是滾出軍營!
在劉伯瘟的森冷聲音中,胡阿大的心情比寒冬還要冷。
如果選一百軍棍,絕對會被當(dāng)場打死。
而如果滾出軍營,意味著再也不是兵卒。
噗通一聲!
他猛然跪倒地上,語帶哀求道:“劉監(jiān)軍,求您高抬貴手,我,我以后不敢了!
然而可惜的是,劉伯瘟心硬如鐵,聲音宛如從牙縫中擠出,透著毫無人性的冷漠:“說吧,怎么選?”
他明顯不在乎胡阿大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