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七百里外。
買馬!
這里已經(jīng)不屬于河北路,而是屬于云朝的河西路。
這邊的府城叫做應(yīng)州,級別和其它府城一樣,但是軍事實力強了一些,因為這里比較靠近邊境。
再往北走大約200里,就是草原狼族的地盤。
200里地在后世不算遠,在古代同樣也算不上什么,狼族如果出動騎兵,一天之內(nèi)就能沖到。
所以,這地方屬于邊城。
歷來邊城,皆要駐軍,既是為了抵御入侵,也是為了打擊走私。
沒錯,古代也有走私這個詞。
中原王朝的鹽鐵絲茶,是游牧民族的必需品,光靠搶是無法滿足需求的,所以游牧民族也要花錢買。
但是,中原王朝嚴控這些物資。
尤其是鐵鹽這兩樣東西,如果大量的流入草原之中,那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意味著什么。
所以,一定要嚴控。
狼族每年索要歲貢,云朝被逼無奈進貢,但是歲貢畢竟不是家破人亡,狼族不可能索要到滿足整個民族所需的物資。
所以,也需要花錢買!
狼族想要買花錢,但是云朝不愿賣,畢竟再傻也知道,賣這個屬于資敵……
這種前提下,就滋生了鹽鐵絲茶的走私。
很多商賈為了利益,根本不顧民族危亡。
甚至這些商賈的背后主子,大多數(shù)都是云朝的權(quán)貴階層,他們?yōu)榱司鹑≠Y財,大肆走私違禁物資。
至于資敵?
無所謂嘛!
只要自己能賺到錢,云朝死不死跟他們有啥關(guān)系?
在這些人的想法里,狼族即使占據(jù)中原也需要官員治理,到時候他們只要投降倒戈,照樣還是可以繼續(xù)當權(quán)貴。
何其可怕的賣國想法!咀ⅲ簹v史上這個背景的王朝,實實在在發(fā)生過這個事】
……
楊一笑走在應(yīng)州城的大街上,發(fā)現(xiàn)和涇縣那邊的風氣不一樣。
這里不愧是邊城,民風頗為的粗獷。
無論是街上的商販,又或者普通的居民,眼神全都帶著銳利,看人的時候宛如刀子。
這座城中甚至有狼族……
楊一笑今天已經(jīng)遇到了好幾波。
只不過這些狼族并不強橫,反而拿著皮貨到處兜售叫賣,有時候為了幾文錢的生意,竟然可以嬉皮笑臉和人講價。
由此可見不論哪個民族,低層百姓都是在討生活。
然而唐青云卻暗暗告誡楊一笑,低聲提醒道:“你別看他們現(xiàn)在友善,這是因為他們要售賣貨物,但他們拿起彎刀騎上戰(zhàn)馬,入侵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唐慶云說著,微微冷哼一聲,低聲又道:“那時候的他們,彎刀揮舞砍死的是我族百姓!
楊一笑不由點頭,若有思索的問道:“您的意思是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唐青云頗為欣慰,也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這一點就好,他們畢竟是我們的敵人。”
楊一笑放眼打量那些狼族,發(fā)現(xiàn)穿著全都是破破爛爛,臉色和氣色看起來也很差,和云朝這邊的底層窮苦百姓差不多。
他微微沉吟一下,猜測道:“這些應(yīng)該是狼族的底層百姓吧?”
唐青云‘嗯’了一聲,淡淡道:“是底層,屬于最窮苦的牧民!
“但他們?nèi)耘f是咱們的敵人,因為狼族每次入侵都會征召這些人。
“雖然他們是窮苦牧民,可他們隨時都能變成兵。”
“所以……”
唐青云突然冷哼了兩聲,并并說出‘所以’之后是什么。
然而楊一笑卻心知肚明,于是深有領(lǐng)會的點點頭,道:“您放心,我懂的。”
唐青云像是頗為傷感的嘆了口氣,道:“云朝,已經(jīng)糜爛了,你看看這座邊城,竟然放任狼族做生意!
“他們賣掉皮貨之后,賺的錢財并不帶走,而是立馬采購絲鐵鹽茶,運回草原去發(fā)展壯大!
“賢婿啊,你應(yīng)該能看出其中的危機吧。”
“云朝如此不重視邊城,自己在給自己挖墳啊!”
楊一笑微微吐出一口氣,目光悄然閃過一絲銳利,道:“既然是挖墳,就得有殉葬,那些權(quán)貴自以為可以投降,卻不知他們是給自己挖墳!
他說著頓了一頓,聲音變的森冷,又道:“害國家,其實就是害自己!
唐青云神情苦澀,道:“可惜那些人只看眼前利益……”
楊一笑‘嘿嘿’兩聲,道:“這樣也好,于咱們有利,如果不是他們放任狼族來交易,咱們想要買馬恐怕還要犯愁呢!
哪知唐青云突然看著他,低聲道:“你不會以為我?guī)銇泶,是準備向狼族購買戰(zhàn)馬吧?”
楊一笑頓時一怔,略顯愕然的反問:“難道不是嗎?否則為什么來邊城?”
唐青云輕輕吐出一口氣,語氣頗為深沉的搖搖頭,道:“不是,不是向狼族購買。他們那邊有能人治國,不像咱們這邊這么蠢……”
“人家深知戰(zhàn)馬的重要性,所以嚴控戰(zhàn)馬流入中原!
“說起來,這真是可笑的映襯!”
“在我們看來的一群蠻夷,竟然明白重要物資不予外敵的道理。”
“反而咱們這邊的權(quán)貴們,絲毫不在意絲鐵鹽茶的走私!
“甚至,走私的就是這些權(quán)貴。”
唐青云說到這里,再次搖頭嘆了口氣,道:“總之你記住一件事,狼族是不可能賣馬的。老夫帶你來這座邊城,是向咱們云朝人買馬!
楊一笑不由又是一怔,越發(fā)愕然道:“咱們云朝人也能養(yǎng)馬?”
唐青云目光深邃,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道:“你莫非只學詩詞文雅,對于朝政方面毫無所知?”
楊一笑心中一跳,連忙進行解釋,道:“我…我確實……咳咳,以前太窮,為了考中科舉只能優(yōu)先研讀詩文,所以對于朝政方面,沒有太用心去研讀!
唐青云聽他這個解釋,不由有些不滿,叮囑道:“你以后切要記住,這才是重中之中。做大事者如果不懂政務(wù),很容易被你下面人蒙混!
說著一停,再次叮囑,又道:“所以你要努力一些,盡快補足這個短板。詩詞文雅可以先放放,但是朝政相關(guān)的學識要精通!
楊一笑連忙點頭,誠懇道:“您放心,我回去之后即刻研習。”
唐青云頗為滿意,伸手輕輕拍他一下。
隨即抬手微微一指,指著跟在后邊的宋老生,笑著道:“他讀的是策論,研習的是朝政,對于各種內(nèi)政皆都精通,你可以向他問問咱們云朝人養(yǎng)馬的事!
楊一笑不由看向宋老生。
宋老生不愧是政研類的人才,立馬給出相應(yīng)的答案,道:“云朝養(yǎng)馬,乃是馬政,縣尊大人讓我回答的,應(yīng)該就是云朝的馬政!
“歷朝歷代以來,中原朝廷都有養(yǎng)馬的政策!
“這個政策,謂之馬征!
“具體細節(jié)乃是由朝廷出資,選擇靠近草原的地方養(yǎng)馬,設(shè)立專門管理的官員,鼓勵百姓在馬場養(yǎng)馬!
“百姓在馬場里養(yǎng)馬,繁育之后賣給朝廷!
“收入全歸自己,但是不繳稅賦!
“這是朝廷重視馬政的體現(xiàn)……”
宋老生說到這里,忽然嘆了口氣,道:“可惜,這是云朝開國之初的馬政。”
“那時候吏治清明,官員們不敢懶政,所以四大馬場全都十分興旺,每年能給朝廷貢獻幾千上萬匹戰(zhàn)馬!
“然而到了現(xiàn)在,吏治如此昏暗,天下官員全都不守規(guī)矩,馬場的官員肯定也不會守規(guī)矩!
“權(quán)力管的是啥,官員吃的就是啥……”
“現(xiàn)在云朝四大馬場的官員們,每年依舊向朝廷申報幾十萬貫的錢款,然而每年上繳的戰(zhàn)馬,加起來竟然不足五百匹!
五百匹?
竟然只有五百匹?
楊一笑聽的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整個云朝共有四大馬場,每年幾十萬貫的撥款,竟然,只上繳五百匹馬?
宋老生嘆了口氣,又道:“關(guān)于馬政,我能說的頭頭是道,但是關(guān)于馬場的貪腐,這不是我熟悉的事情……”
“所以楊相公,您接下來詢問劉伯瘟吧!
“他擅長人心和生意之道,應(yīng)該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幕。”
宋老生不迂腐,但似乎又迂腐,像這種表現(xiàn)自我的好機會,他竟然拱手讓給了劉伯瘟。
楊一笑聽到他的推薦,目光不由看向劉伯瘟。
果然……
不愧是做生意做到人人躲避的惡鬼瘟。
這貨嘿嘿一笑,露出滿口白牙,僅僅用了幾句話而已,就把馬場內(nèi)幕說個清楚。
“馬還是那些馬,每年依舊幾千上萬匹!
“甚至由于管轄官員的嚴酷壓榨,百姓們每年繁育的戰(zhàn)馬比以前更多。”
“但是,沒屁用啊!”
“除了上繳的五百匹,用于敷衍一下朝廷,云朝四大馬場的大量戰(zhàn)馬,全都被馬場的貪官賣掉了。”
“比如前年,盜賣兩萬七千匹!
“又比如大前年,盜賣一萬八千匹。”
“今年產(chǎn)量應(yīng)該更大,我估計最起碼能有三萬匹!
劉伯瘟說到這里,胸有成竹的一笑,道:“這些內(nèi)幕數(shù)字不可能泄露,但我稍微推測就能推出來,并且,上下懸殊不會相差100匹!
推測三萬匹的數(shù)字,懸殊僅僅100匹而已,由此可見,劉伯瘟的底氣有多足。
這貨對于人心之類的勾當,確實有著極為自信的把握。
他既然做出推測,必然推的極準。
也就意味著,今年云朝的四大馬場,至少能有三萬匹戰(zhàn)馬,會被官員們偷偷盜賣!咀ⅲ簹v史真實記載,宋朝其實很富有,也很強大,但是,唉……】
三萬匹!
這個數(shù)字讓楊一笑激動不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看向劉伯瘟,道:“老兄,接下來該你出場了。咱們錢不多,只有5800兩……”
“價格我不想給的太高!”
“但是戰(zhàn)馬我又很想要!”
“老兄,你應(yīng)該有辦法吧……”
錢不想花?
馬還想要!
對于楊一笑堪稱‘無禮’的要求,劉伯瘟卻頗為無所謂的點點頭,嘿嘿低笑道:“我有一番連環(huán)計!
臥槽!
連環(huán)計!
這個毒士類的人物,竟然要搞連環(huán)計。
普通計策就已經(jīng)夠很毒了,現(xiàn)在他準備搞個連環(huán)計。
楊一笑忽然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他隱隱猜測劉伯瘟可能要坑死不少馬場的官。
……
【第一章送上,3500字大章,番茄很少有我這么憨厚的吧,今晚還有一章,我正在瘋狂碼字中,毒士劉伯瘟要登場亮相,開始坑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