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孫學政捻斷了胡須,但卻根本沒意識到,反而大聲叫好,神情又驚又喜。
“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楊一笑,你讓本官刮目相看啊!
“本官根據(jù)說實話,我剛才甚為擔心,怕你學識不夠,當場鬧出笑話。”
“現(xiàn)在看來,無須擔心!”
“完全不必擔心啊!
“哈哈哈哈,真是本官的好學生!”
文人是懂吹噓的,也是懂夸張。
這一刻的孫學政,表現(xiàn)的很驚喜。
剛才他提議考核楊一笑,本就是讓楊一笑露臉的意思,只不過出于學識方面的顧慮,所以只準備考一考對聯(lián)就結束。
并且這位學政已經(jīng)打定主意,只要楊一笑對出對聯(lián)立馬夸獎。
對聯(lián),對于讀書人而言很簡單。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古代學子在蒙童時期,讀書之始就要背誦這個。
所以孫學政在心里暗暗盤算,用這個考核楊一笑最為穩(wěn)妥,小蒙童都會的東西,楊一笑不至于答不出。
只要楊一笑能對上對聯(lián),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不管楊一笑對的好不好,也不管對仗是否工整,只要楊一笑做答,他都會大肆褒獎。
他準備在眾目睽睽之下,吹噓楊一笑的文采斐然。
這么做是有原因的……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周縣尉尚且?guī)椭鷹钜恍Γ@個‘老師’豈能袖手旁觀?
但他身為學政,不能像周縣尉那樣粗暴,文人做事有文人的套路,他打算給楊一笑積累文聲。
文聲!
文人的名聲!
這是一種特殊的聲望,在士林之中極為重要。
一旦楊一笑有了文聲,在科舉之時會有助益,到時候哪怕考不中秀才,孫學政也能直接點選秀才。
以文聲為借口,點選不算違規(guī)。
甚至由于云朝重文輕武的緣故,點選秀才比科舉秀才更受重視!鞠喈斢诤笫赖谋K,文聲就是奧賽金牌!
普通秀才考中之后,地位并不會改變太大,需要繼續(xù)往上考,考中舉人才算出頭。
但是點選的秀才不一樣。
這種秀才即使不考舉人,也能通過推舉的方式做官。所以孫學政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分明是想給楊一笑謀個官職。
原本,只是打算考對聯(lián)。
然后,他仗著學政身份強行吹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楊一笑竟然真的有文采。
作詩!
這小子竟然會作詩。
雖然讀書人都學過詩詞,但是學過并不意味會作。
別看秀才們整天搖頭晃腦,動輒聚在一起搞個詩詞會,看似每個人都能作出幾首,其實作的根本不配叫詩。
那純粹是強行堆砌辭藻,勉強符合詩詞格律而已。
作詩,是很難的。
凡是能作詩的文人,基本都是學富五車。
不但要積累學識,而且融會貫通。
如此才能用短短的詩句,書寫出韻味深長的意境。
詩詞如果沒有意境,在文人看來屬于臭不可聞,甚至有個專門嘲諷的說法,故意叫做‘打油詩’。
【作者注:歷史上有個皇帝,咱們暫且不點他的名,這個皇帝自詡詩人,一輩子作了一萬多首詩(也有說4萬首的),哈哈,幾乎全是打油詩,大家知道是誰嗎?】
現(xiàn)在孫學政發(fā)現(xiàn)楊一笑會作詩,豈能不讓他感覺又驚又喜?
他原本打算強行吹噓,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需要,楊一笑的這首詩,即使不吹也能揚名。
“哈哈哈哈!”
“好啊,好……”
孫學政想越想覺得滿意,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搖頭晃腦,輕輕吟誦楊一笑的這首詩。
塵落貧苦事非常,忍饑挨餓學文章。
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連續(xù)念誦幾遍,越念越覺得出彩,下意識捻著胡須,不知不覺又捻斷幾根。
這一幅奇異的場景,四周百姓面面相覷。
老百姓沒有學問,體會不到詩詞精美,只不過大家看到孫學政的神情,頓時感覺心里像貓抓一樣好奇。
“怎么回事?”
“這首詩很厲害嗎?”
“為什么學政大人連連叫好,竟然忘乎所以的揪斷胡須?”
“在場有讀書人沒有?誰讀過書趕緊吱一聲?旖o大家講講,這是啥個情況?”
百姓們咋咋呼呼,好奇心越來越重。
今日衙門之前十分熱鬧,吸引了百十號人圍觀,里三層,外三層,除了愛看熱鬧的百姓,難免也會有讀書人湊過來。
終于,一個小書生被百姓們揪出來。
大家圍著他,眼巴巴看著,紛紛問道:“小子,我記得你是城西柳家的老四吧?”
這小書生被眾人眼神盯的心里發(fā)毛,臉色明顯有種怯怯懦懦的慌張,結結巴巴道:“我是…晚生正是柳小四!
“哈哈哈哈,果然沒認錯!”
百姓們嘻嘻哈哈,有人一把揪住小書生的脖領,對眾人介紹道:“他爹是個賣油郎,他娘是個漿洗婦,兩口子沒黑沒夜操勞,含辛茹苦供他讀書……”
介紹完了之后,轉頭盯著小書生,問道:“柳家小四,你讀書讀得如何?會不會作詩?懂不懂詩詞?”
小書生臉蛋漲紅,低著頭支支吾吾,道:“晚生,晚生……”
眾人看他樣子,頓時十分失望,紛紛搖頭道:“看這架勢是個笨貨,讀書竟然不會作詩!
“不是的!”
小書生聽到嘲諷,忍不住抬起頭爭辯,道:“詩詞乃高雅大道,非有文采不可得,晚生并不是笨貨,我只是暫時學識不夠!
他一旦開口爭辯,仿佛勇氣變大了,于是繼續(xù)道:“雖然晚生不會作詩,但我能夠讀懂詩,比如剛才楊童生的這首詩,晚生聽的簡直如癡如醉!
如癡如醉?
沒喝酒也能醉?
在場的百姓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糙漢子突然伸手,再次揪住小書生的脖領子,道:“柳家的小娃,你先別忙著醉,給大伙講講,這首詩到底是個啥門道?”
啥門道?
小書生生氣起來,忍不住大聲反駁,道:“如此美妙的一首詩,你怎能用‘啥門道’形容?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啪的一聲!
一個巴掌抽在小書生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