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徽宗慢悠悠的進屋。
氣色看起來竟然很是不錯,尤其眼中閃爍著欣喜之色,很明顯,老爺子因為楊一笑回來由衷開心。
人老了,就喜歡看到晚輩來探望。
可這老爺子明明心里極為開懷,臉上卻故意裝出冷淡的不悅,開口便罵道:“這是哪家的白眼崽子?為何出現(xiàn)朕的茅屋之中?喬妃,還不把人打出去!
老婦人心里憋笑,嘴上卻順從配合,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打出去,陛下您稍等,臣妾去找根棍子。狠狠揍,把這不知道哪家的白眼崽子揍一個頭破血流!
老爺子哼了一聲,道:“說的好聽,騙朕罷了,這可是你的親孫女婿,以你的袒護性子能舍得嗎?”
喬奶奶順勢笑道:“莫非您就舍得嗎?這也是您的親孫女婿呀。真要是被臣妾拿棍子把他打疼了,陛下您怕是先要治臣妾一個苛待孩子的罪。”
老爺子再次哼了一聲,道:“行了,別繞來繞去的護著。屋里不用你伺候,自己找地方歇著去!
喬妃連忙道:“正要出門呢,約幾個老姐妹逛逛去,臣妾喜歡聽小京書院的讀書聲,準(zhǔn)備和姐妹們?nèi)オ勝p幾個窮家娃娃,陛下,您給臣妾賜下一點金銀用用呀。”
徽宗老爺子揮揮手,宛如極不耐煩的驅(qū)趕道:“沒錢沒錢,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帝王,你們自己想辦法,別像以前那般總是討要賞賜!
喬妃笑了笑不再說話,行了一禮出門而去。
當(dāng)初太上皇退位來涇縣養(yǎng)老,把能帶的妃子幾乎全都帶來了,現(xiàn)在都住在山中之城,所以喬奶奶才說要約老姐妹們?nèi)ラe逛。
……
此時屋中只有兩人,楊一笑乖乖垂手而立,太上皇則是繼續(xù)冷著臉,仿佛生氣不愿意搭理這個晚輩。
老人嘛,要哄著。
楊一笑直接開口認錯,主打一個誠懇誠實,道:“爺爺,我該揍,半年沒來看您,讓您忍受孤獨!
哪知老爺子直接一瞪眼,訓(xùn)斥道:“你來不來有個屁用,你以為自己很重要嗎?朕想念的是重外孫,是重外孫女,為什么不把孩子們帶來,你是不是在乎的是你個白眼崽子……”
楊一笑雖然被罵,但卻唾面自干,小聲小氣解釋道:“已經(jīng)定下了章程,過陣子全都要來,尤其是幾個大一點的孩子,準(zhǔn)備留在小京書院讀一陣書,到時候,您天天都能守在身邊。”
徽宗這才滿意,點點頭輕哼道:“算你還有一份孝心,別忘了一定要小虎頭過來啊!
楊一笑連忙道:“您放心,小虎頭肯定來,那孩子早就盼著,經(jīng)常因為思念您而眼淚汪汪。”
徽宗不由心疼起來,狠狠的瞪了楊一笑一眼。
隨即,老爺子沉吟開口道:“儲君培養(yǎng)雖然離不開朝堂,但是爺爺我這里同樣也能教導(dǎo),況且現(xiàn)在還沒輪到小孩子參與國事,你讓娃娃們多在這邊住一陣沒關(guān)系!
楊一笑再次點頭,道:“是是是,我也這么想的!
徽宗越發(fā)滿意,顯然已經(jīng)被哄好了,于是微微抬手示意一下,道:“坐吧,幫爺爺伺候爐子,臭小子就是個沒眼力的,炭火不旺了也不知道撥一撥……”
曾經(jīng)的云朝帝王,當(dāng)了幾十年皇帝的人,這一刻卻像個民間老頭一般,被晚輩幾句話就哄的忘了生氣。
楊一笑乖乖坐下,輕輕撥弄爐子,然后拎起爐上的水壺,動作輕緩給老爺子泡茶。
泡茶之后,他順勢走到徽宗身后,宛如往常那般,輕輕給老人捏肩。
動作仍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哪個老人能扛住這份孝心,徽宗忍不住閉目享受,蒼老臉上浮現(xiàn)欣慰和滿足。
……
這老爺子一輩子都握著皇權(quán),雖然治國不利但是經(jīng)驗十足,因此對楊一笑的來意早已洞察,剛才只不過是因為生氣故意裝作不知而已。
終于,緩緩開口問道:“春三月還有降雪,此乃百年難遇的天災(zāi),你開國時間尚短,無論國力還是底蘊全都不足,因此,賑災(zāi)必然極為艱難,是不是?”
楊一笑毫不隱瞞,立馬輕聲回答,坦言道:“國庫在兩個月以前就空了。”
徽宗點點頭,又問道:“此番你發(fā)兵攻打南云,德基那邊必然扛不住,所以,他肯定向你求和。跟爺爺說說,他賠償你多少錢糧國土? ”
老爺子口中所說的德基,乃是南云皇帝趙構(gòu)的字,古人分為名和字,名可以被任何人稱呼,字則通常被長輩作為招呼。
徽宗作為趙構(gòu)的親爹,稱呼兒子的名或者字都可以。
楊一笑仍是毫不隱諱,再次坦言道:“我原本沒打算索要國土方面的賠付,畢竟現(xiàn)在大唐的版圖已經(jīng)屬于擴張?zhí)斓那闆r,官員缺口太大,內(nèi)政難以暢通,因此,按咱們爺孫之前的謀劃應(yīng)該穩(wěn)一陣再開疆拓土……”
但是趙…趙…他非要給……”
楊一笑說著一停,緊跟著再次開口,道:“其實爺爺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到奏報了,他逼著把自己的一個閨女嫁給了我,順勢移交了二十個州域,對天下宣稱乃是閨女的嫁妝。”
徽宗老爺爺再次點點頭,笑呵呵點評道:“這倒是聰明了一回,知道拿女兒作為幌子,從此以后南云和你這邊聯(lián)姻,短時間之內(nèi)他可以享受安逸!
楊一笑遲疑一下,道:“但是爺爺您心里清楚的很,孫兒我終有一天還要打他!”
老爺子呵呵一笑,語氣淡淡的道:“你打他,或者他打你,最終兩國合為一國,于爺爺而言都是血脈晚輩!
“如果你贏了,僅僅只是皇權(quán)不再姓趙而已,但你看在爺爺?shù)那槊嫔,肯定不會屠戮趙氏皇族,對不對?”
“況且,即便沒有爺爺?shù)拿孀右矡o礙,那小子終于聰明了一回,把閨女嫁給你做了妃子,有此聯(lián)姻作為緩沖,你同樣不會大肆殺戮!
“因此,你這邊讓爺爺毫無擔(dān)心,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楊一笑誠懇道:“這是肯定的!
徽宗語氣淡淡又道:“如果是德基那邊贏了,爺爺我同樣也無顧慮!
“無非是趙氏皇族又續(xù)了一口氣,而你這個趙家的外戚繼續(xù)當(dāng)外戚便可。那邊同樣不會對你趕盡殺絕,你下半生當(dāng)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異姓王爵就是了。”
楊一笑嘿嘿兩聲,語氣無比自信的道:“這個結(jié)局不可能出現(xiàn),南云注定要被我吞下。他那邊飽受門閥世家拖累,怎么可能贏得了我的大唐。”
徽宗‘嗯’了一聲,贊同的點點頭:“不錯,他贏不了你!
這老爺子晃了晃肩膀,示意楊一笑捏的重一些,再次道:“繼續(xù)說,剛才讓你回答賠付的國土錢糧,你小子一番亂扯,到現(xiàn)在也沒說過數(shù)目……”
楊一笑連忙道:“主要是想讓您聽一聽,那二十個州域不是我硬搶的,他非給,沒辦法!
“至于錢糧方面,賠付倒是不少……”
“主要是糧食,共計一百萬石,這數(shù)目極大,需要分為很多批次才能運來大唐!
古代一石,重量百斤,一百萬石確實很驚人,咋算盡量高達1億斤。
哪怕是雙牛負載的大車,一車裝載也就兩千斤,如果考慮長途運輸?shù)牡缆穯栴}和木質(zhì)車軸的問題,那么一輛雙牛大車頂多裝載1500斤就得停手。
這意味著需要六萬六千多車。
哪怕全天下的車輛全都調(diào)用,也不可能湊出來這么多輛牛車,因此,只能分批次的進行運輸。
況且,一百萬石的糧食即便以南云的富裕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
需要多次籌措才行,甚至要經(jīng)過一兩個秋收,這就意味著,這一百萬石無法全部被大唐用作這一次雪災(zāi)之中。
……
說完了糧食方面的賠付,楊一笑繼續(xù)說錢財物資,道:“錢款方面,總計一千萬貫,他比較好面子,對外宣稱是給小虎頭的壓歲錢!
徽宗冷哼一聲,罵道:“好的不學(xué),專學(xué)壞的,當(dāng)年爺爺我好面子,對狼族賠付稱為歲賜,他可好,直接說成壓歲錢!
楊一笑有些忍俊不禁,提醒道:“爺爺,您這是把自己也罵了啊。”
哪知徽宗長嘆一聲,喃喃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趙氏在這一點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楊一笑沒好意思接茬,畢竟涉及老爺子顏面。
這時徽宗終于說起最重要的大事,也是楊一笑緊急回來一趟的意圖,只見老爺子仍舊閉目假寐,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任何波瀾,淡淡問道:“說吧,缺口有多大?臭小子你既然被逼無奈求到爺爺這里,想必現(xiàn)下的局面已經(jīng)讓你撐不住了,是不是?”
不愧是當(dāng)了一輩子皇帝的人,老爺子根本不需要楊一笑開口請求。
……
【第四更送上,今天已經(jīng)一萬多字,山水繼續(xù)去寫,爭取再來個第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