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寶在自我警醒,周二愣子在罵自己。
至于宋老生家的宋寄遠(yuǎn),已經(jīng)因為驚恐到極點(diǎn)而陷入了絕望。
其實(shí)小天寶很想告訴他一聲,大家即便被打入天牢也不會丟命,這小家伙心里清楚的很,今日之事必然是長輩們的手段。
如果是以前,這孩子肯定顯擺聰明,可是現(xiàn)在卻改變念頭,他已經(jīng)醒悟了做事必須瞻前顧后的道理。
周二愣子的脾氣直,腦筋方面也不夠用,因此,這家伙倒是真以為會丟命。
可這家伙并不畏懼處死,僅僅只是罵自己活該。
很顯然,他也有了醒悟,意識到自己瞎講義氣的危害,經(jīng)此之事必然能讓心性大為長進(jìn)。
……
便在這時候,天牢的通道里又有腳步聲,并且,這一次遠(yuǎn)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嘈雜。
于是三家重臣的子嗣全都抬頭,好奇想要看一看又是誰被打入天牢。
結(jié)果,全都嚇傻了。
只見昏暗的通道里,忽然有明晃晃的光,那是鎧甲反射火把的光亮,他們身為重臣之子都能認(rèn)出那鎧甲是什么軍卒能穿的。
御林軍,竟然是皇宮的御林軍。
如果只是御林軍出現(xiàn)在天牢,那么這三家子嗣倒也不至于震驚,關(guān)鍵是御林軍押送的人,讓他們?nèi)齻滿臉都不可思議。
“柔嘉姐姐,怎么是你?”
小天寶第一個開口,下意識沖到了牢房的柵欄前。
二楞子周長風(fēng)則是吃力抬頭,眼睛之中分明閃爍著不敢置信,喃喃道:“小存妹妹?你竟然戴著枷鎖?”
至于老宋的兒子宋寄遠(yuǎn),臉色已經(jīng)蒼白到?jīng)]有血色,驚恐道:“連她倆都被打入天牢,師叔和師叔母真的不顧親情了!
咣當(dāng),咣當(dāng),連續(xù)兩個聲響,有兩座牢門被打開。
先是柔嘉輕哼一聲,挑釁的看了一眼崔小村,隨即主動走進(jìn)牢中,并且不允許御林軍幫她取下枷鎖。
崔小村也不示弱,同樣也輕哼一聲,進(jìn)入隔壁的牢房,也拒絕被取下枷鎖。
咣當(dāng),咣當(dāng),又是兩個聲響,牢門被合攏上鎖。
天牢中的氣氛頓時無比壓抑。
……
足足良久之后,小天寶第一個試探開口,小聲問道:“柔嘉姐姐,你們怎么被關(guān)進(jìn)來了?犯的什么事,誰下的這命令!
周二愣子和宋寄遠(yuǎn)急忙豎起耳朵傾聽。
只見柔嘉嘆了口氣,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于是小天寶又看向另一座牢房,再次小聲問道:“存存姐姐,你能說么?”
崔小村不愧是將門虎女,立馬一副無所謂的語氣回答,道:“沒啥,姐姐們犯了點(diǎn)事。我們仗著長輩的寵愛,不知死活的幫你們求情,結(jié)果惹怒了長輩,判我們跟你們同罪。”
這番解答讓周二愣子和宋寄遠(yuǎn)全都呆住,唯有小天寶卻瞬間在心里產(chǎn)生的懷疑,于是立馬追問道:“就算幫我們求情,也不至于算是犯錯吧,存存姐,你剛才為什么說你們不知死活……”
崔小村哼了一聲,拿眼睛剜了一眼隔壁的柔嘉,然后才道:“確實(shí),天寶弟弟你猜的沒錯,如果我們只是求情,肯定不算什么大錯……”
這時柔嘉終于開口,小小年紀(jì)卻語帶苦澀,輕聲道:“主要是我們私下打賭,在這件事上也要爭個輸贏,她認(rèn)為,她能第一個求情成功,而我呢,則是信心百倍認(rèn)為我可以!
“定下這份賭注之后,我們都不愿意輸給對方,所以,各自做了不該做的事!
“她去找的是皇后娘娘,又是撒嬌又是假裝哭泣……”
“我則是去求陛下,像往常那般耍些小心思……”
這番話說完之后,小天寶再次生疑,忍不住道:“即便是如此,也不算大過錯,陛下和娘娘一向?qū)檺勰銈z,按說不至于怒而治罪吧?”
不問還好,一問直接讓兩個小姑娘全都垂下了頭。
很明顯,兩個丫頭的臉上都流露出了愧疚。
足足好半會兒過去之后,終于聽到崔小存首先出聲,語氣悵然道:“我們之所以被押進(jìn)這里,是因為犯了一個最大忌諱,當(dāng)我求娘娘沒能成功之時,我為了不輸賭注去慫恿小虎頭……”
這句解釋瞬間讓小天寶的臉蛋劇變。
幾乎同時間里,柔嘉公主的聲音也響起,道:“如果只是她一個人慫恿,也許陛下和娘娘還不至于暴怒,偏偏我也為了不輸賭注,做出了慫恿小虎頭的舉動!
小天寶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孩子聰慧絕頂,雖然僅僅四歲但卻敏銳異常,他今日還是首次生出驚恐之心,感覺有一股涼意順著心里往外冒。
“糟了糟了,要完蛋,要完蛋啊……”
“如果只是我們?nèi)齻犯錯,頂多是把我們打入天牢嚇唬一番,他們兩個笨蛋以為會被問斬,可我知道長輩們是趁機(jī)教導(dǎo)而已!
“然而,然而……”
“涉及到你們兩位姐姐可就不一樣了!”
“麻煩了,麻煩了,你們竟然慫恿虎頭哥哥,而且一前一后全都去慫恿!
“這怎么可以,這怎么可以的。俊
“虎頭哥哥是儲君,將來要繼承大唐的皇位,而你們,注定是大唐下一代的皇后和貴妃……”
“自古以來,皇權(quán)最警惕后宮亂政,一旦涉及,必然嚴(yán)懲,偏偏你們做的這件事太嚇人了,在大人眼中絕對是亂政的苗頭!
“即便陛下和娘娘不忍心治罪,可我爹他們幾位重臣絕不會容忍……”
“尤其是我爹那人,狠起來連親兒子都能殺,他為了保證楊叔叔的基業(yè)傳承,為了小虎頭哥哥將來的江山安穩(wěn),一定會開殺的,我爹他一定會開殺的!
“柔嘉姐姐,小存姐姐,咱們真的要死了,弟弟我這是冤死啊!
“雖然我燒死了貪官一家,可我年紀(jì)還小很容易被赦免,陛下疼我,娘娘也疼我,所以根本不用你們求情,我被關(guān)一陣就能放出去!
“可是,可是,你們偏偏卻為我去求情……”
“并且求情不成之后,你們慫恿小虎頭哥哥!
“這讓咱們?nèi)甲⒍ㄒ惶幩腊!?br>小家伙確實(shí)夠聰明,難怪被楊一笑稱作天生的小奇才,僅僅四歲的年齡,竟然比普通成年人想的還要深遠(yuǎn)。
可恰恰是因為這份聰明,所以小家伙才感覺到了害怕。
只聽‘哇’的一聲,這孩子終于嚇的哭了起來。
柔嘉聰明伶俐,能聽懂小天寶的分析,因此,默然嘆了口氣。
崔小存勉強(qiáng)能聽懂一半,于是心里越發(fā)感覺歉疚,這丫頭不畏懼自己會被治罪,卻愧疚牽連了原本不會被治罪的小弟弟。
至于周長風(fēng)那個二楞子,完全就沒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雖然他聽清了小天寶剛才一番話,但他卻糊糊涂涂趴在地上犯迷糊。
反倒是宋老宋那個長子,這時候似乎克制住恐慌,他竟然出聲開始安撫起來,如同一個呵護(hù)弟弟妹妹的兄長。
整個天牢之中,被關(guān)押的屬他最大。
雖然他的輩分和各家子嗣一樣,可他年齡遠(yuǎn)遠(yuǎn)超過各家年輕一代。
如果按輩分論,楊一笑說起他的時候總是用‘那孩子’的詞匯,可如果按年齡論,這位宋家長子其實(shí)和楊一笑一樣已經(jīng)三十歲。
大唐開國功勛家族的第二代,有一家算一家所有的子嗣們,年齡都比他小,都要喊他一聲宋大哥。
小虎頭是皇族嫡長子,宋寄遠(yuǎn)則是大唐所有二代的老大哥。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個緣故,人之天性之中照顧幼小的一面被激發(fā),原本膽子怯懦的宋老大哥,不由自主的開始安撫弟弟妹妹們。
他首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懼。
……
這一刻,宋寄遠(yuǎn)仿佛隱隱有所明悟,原來,兄長應(yīng)該給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可是,可是,他知道自己想要悔改已經(jīng)太晚了……
觸犯的是國法,連四歲的小天寶弟弟都明白什么叫國法不容情。
最主要的是,他這次犯罪牽連了各家的弟弟妹妹,哪怕皇帝師叔仍舊愿意再饒他一次,可他自己卻首次感覺自己沒有被饒恕的資格。
眼下大唐雪災(zāi)嚴(yán)重,幾百萬災(zāi)民嗷嗷待哺,每天都在饑餓之中,就如他早年跟著家里一起挨冷受餓一樣。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他竟然打算盜賣救濟(jì)災(zāi)民的糧食去發(fā)財。
這難道不該死么?
他覺得他真該死!
宛如黃鐘大呂在耳邊,終于幡然悔悟知追悔,這位大唐所有功勛之家二代的老大哥,他眼淚滾滾的不斷去安撫幾個弟弟妹妹。
別怕,你們別怕……
哥哥我愿意認(rèn)罪,我想辦法求陛下,饒恕你們,不能牽連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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