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恰好距離楊一笑提議休戰(zhàn)一個月。
此時天氣已經(jīng)進入初夏,即使草原也不再感覺到寒冷,而經(jīng)過這一個月的時間,哪怕最遠一方的勢力也趕到了邊境。
從南到北幾千里路,古代行路確實艱難,遇水要乘舟,陸路是馬車,如果下雨之后道路泥濘,馬車陷入之后只能步行……
所以,各方勢力到達之時全都風(fēng)塵仆仆。
由于要等所有勢力到場,故而談判一直沒有開啟,只不過雖然尚未和談,但是戰(zhàn)爭已經(jīng)停了,無論是大唐這邊的兵馬,又或者金國那邊的大軍,雙方全都各自約束,在邊境兩側(cè)扎營對峙。
而在這一個月時間里,邊境上的兵馬越來越多,原因是各方勢力都攜帶大軍前來,沒有任何一家的勢力首領(lǐng)孤身涉險。
軍隊護送很正常,畢竟擔(dān)心君王有危險……
但是各方勢力除了攜帶大軍以外,各自的隊伍之中竟然全都跟著商隊,這情況就顯得有些奇葩,擺明是準(zhǔn)備趁機做生意。
上個月還在殊死搏殺,這個月就準(zhǔn)備商貿(mào)往來,難怪古人有一句至理名言,國與國之間果然沒有永遠的仇恨。只要有利益可拿,仇人能變成朋友。
這一個月,各方到達的時間各不相同……
南云,皇帝趙構(gòu),由三千羽林衛(wèi)精兵全程護送,后面跟著五萬人的一支兵馬,到達之后立馬修筑大營,并且豎起了南云一方的旗幟。
隨后趕來的是楚國皇帝,護送的兵馬數(shù)量比不上南云,總共只有八千人,軍械方面也顯得較差,但楚國畢竟是一方勢力,有資格參與這一次和談,因此也在邊境附近占了一塊地方,八千兵馬保護著楚帝修筑了大營。
緊接著,是川府鄆王,雖然距離邊境最遠,但卻一路加急趕路,竟然沒有落后幾天時間,全軍三萬風(fēng)塵仆仆的到了邊境。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已經(jīng)出現(xiàn)七八座大營,雖然和談之事一直沒有開啟,但是商賈們已經(jīng)把生意做了起來,邊境氣氛日益喧囂,不久前的戰(zhàn)爭壓抑漸漸被消磨……
終于,當(dāng)最后一方勢力到達后,所有人都明白,拖了一個月的和談要開始了。
……
這一日,草原風(fēng)和日麗。
由于各方勢力都害怕涉險,因此共同派兵修筑的一處大營,而這處大營作為開啟和談的中立場所,從清晨之時不斷有勢力前來進駐。
比如南云皇帝趙構(gòu),眾所周知的膽子小,所以攜帶了足足一千羽林衛(wèi),提前第一個進駐了和談地點,并且進來之后立馬派人查看,確定沒有任何埋伏之后才放心。
隨即,各方勢力也陸續(xù)到來,基本上都是攜帶精銳的親衛(wèi),人數(shù)最少的也達到了五百人,各方勢力的做法幾乎和南云如出一轍,進來之后先是細細探查一番,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埋伏,這才表現(xiàn)出如釋重負(fù)的姿態(tài)。
日頭快要到中午的時候,最強大的兩方勢力登場……
北邊是金國狼族的一支龐大隊伍,由皇帝完顏璟親率三四十個官員,并且刻意出動了三千鐵浮屠,明顯是為了達到震懾的意圖。
南邊這一側(cè)的邊境上,楊一笑也率領(lǐng)官員啟程。
雖然楊一笑不喜歡擺譜,但是有句老話叫做防人之心不可無,因此大唐的陷陣營緊緊跟隨,同樣也是出動了最精銳的鐵騎。
昂昂昂!
金國那邊吹響了激昂的牛角號。
咚咚咚!
大唐這邊不甘示弱,立馬也敲響厚重的戰(zhàn)鼓。
兩方人馬一南一北,恰好同時進入大營,雙方隔著大約二十步的距離停下,相互間遙遙眺望打量著對方。
足足好半會兒過去之后,完顏璟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大笑數(shù)聲之后,伸手指著楊一笑,仿佛老朋友見面一般,說話的口吻無比親切:“哎呀呀,對面這位想必就是楊兄弟吧?為兄久聞大名,今日終于一見,果然,儒雅之人吶!
同一時間里,楊一笑的臉上也笑如春風(fēng),遠遠對完顏璟道:“弟也一樣,久聞英名,今日終于得見,草原一代雄主!
雖然兩人從未見過面,但是在各自隊伍里居中而立,況且全都穿著帝王服飾,因此不存在認(rèn)錯的可能。
見面笑嘻嘻,心里媽媽批,明明都恨不得一刀捅了對方,偏偏臉上的笑容卻無比親和,雙方的官員也一樣,笑呵呵的相互打招呼,絲毫看不出敵意,反而像是多年故友。
不遠處的四周,各方勢力都在關(guān)注這一幕。
其中楚國一位臣子,忍不住低聲輕嘆,有感而發(fā)道:“這等臉厚心黑的帝王,難怪能創(chuàng)下偌大基業(yè),果然古語說的一點不錯,帝王個個都是笑面虎……”
說到這里時,忽然抬頭看向自家皇帝,小聲提醒道:“陛下,您得小心警惕了,此次談判過程中,您盡量不要開口說話,微臣算是看出來了,大唐和金國的皇帝全都是城府深沉之輩!
“關(guān)鍵他們言辭也很厲害,笑嘻嘻之間就能埋下陷阱,倘若陛下您一時不察,很容易中他們的陷阱。”
楚國皇帝點了點頭,神情卻顯得悠然,淡淡道:“朕曾是爛泥黔首,遭過天底下最艱難的罪,當(dāng)初朕與餓狗爭搶食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明白,這世上連忠誠于人的狗兒都不能相信!
那臣子頓時一怔,隨即神情有些訕訕,小心翼翼道:“陛下,您這種話在私下說說沒事,但是等會參與和談之時,萬萬不可再用這種言辭!
楚國皇帝看他一眼,笑著問道:“你是擔(dān)心朕會丟臉?還是擔(dān)心朕的粗鄙會惹惱了那兩位強勢帝王?”
這臣子嘆了口氣,小聲道:“都有!”
回答兩個字之后,再一次的勸諫出聲:“陛下,形勢比人弱,不得不低頭,倘若咱們楚國乃是天下第一強國,那么陛下您可以肆意妄為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所有人都得忍著,沒有人敢變現(xiàn)不滿,但是……”
楚國皇帝不等臣子說完,直接嘿嘿笑了兩聲,反問道:“但是咱們勢力比他們?nèi),所以?yīng)該忍的就是朕,對不對?”
這臣子嘆了口氣,拱拱手表示心思:“陛下恕罪,確實如此!
楚國皇帝點點頭,臉色并無不悅之意,反而道:“你說的對,形勢比人弱,不得不低頭,朕這一次,要裝孫子!
“如果能撈到好處,裝重孫子也行,甚至朕可以不要臉面,去給大唐當(dāng)個兒皇帝,只要他們愿意要,朕保證可以不要臉!
“賺利益嘛,不丟人,朕當(dāng)初和狗兒爭食物,那時候就知道臉面沒有意義!
“話說,爾等幫朕推測推測,倘若朕去當(dāng)個兒皇帝,大唐那邊能給多少好處?”
不愧是悍匪出身,滿口都是粗話。
楚國臣子面面相覷,無不心中暗暗苦澀,皇帝如果給人當(dāng)兒子,他們這些大臣該怎么辦,當(dāng)孫子嗎,活了大把年紀(jì)重新給人當(dāng)孫子?
其中一個臣子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再次出聲提醒:“陛下,您需注意,此等重大談判場合,各方勢力都應(yīng)當(dāng)儒雅,不但舉止要儒雅,言辭同樣要儒雅……”
“否則的話,談判容易談崩!”
“況且就算不談崩,丟人也不合適啊,以后整個天下看待陛下,豈不是把您看成個大笑話!
“陛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臣子的苦口婆心勸說,楚國皇帝則是冷冷一笑,忽然道:“據(jù)說,大唐皇帝當(dāng)初被人看成大笑話,遠近聞名,人人嘲諷,然而今天你們再看看,這天底下有誰還敢嘲笑他!
“臉面丟與不丟,靠的并不是儒雅,而是拳頭,只要拳頭夠硬就有臉面。”
“行了,不用爾等啰里啰嗦……”
“各方已經(jīng)開始進入談判地點,朕這個所謂的皇帝也得過去了,走吧,去撈好處去。”
……
由于參與和談的人數(shù)太多,因此直接采用露天的模式,在大營的中央選擇一片空地,擺設(shè)了高達幾百張的桌椅。
楚國一方進入地點時,各方勢力已經(jīng)基本落座。
大唐作為這次和談的發(fā)起方,主動擔(dān)任了招待各方的任務(wù),因此立刻有禮官上前,引導(dǎo)楚國君臣前往座位。
但在這個入座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點令人無語的小插曲。
只見楚國皇帝突然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精美至極的玉佩,然后哈哈大笑幾聲,直接塞給大唐禮官,豪爽道:“兄弟,收著,辛苦你指引入座,這塊小玩意送給你……”
偌大的談判地點,氣氛頓時古怪起來,幾百人全都目瞪口呆,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好家伙,明目張膽的送禮?
如果送禮的對象是楊一笑,倒也不至于讓各方驚愕,關(guān)鍵是送給一個小小禮官,而且還稱呼人家為兄弟,要知道楚國皇帝畢竟是帝王身份,做出這種姿態(tài)豈能不讓人感覺奇葩。
各方都在憋笑,眼神全是鄙夷。
唯有大唐一方若有所思,官員們相互低聲交談起來,劉伯瘟則是目光深邃,附在楊一笑耳邊小聲說著什么……
老劉何等精明的人物,豈能看不穿楚國皇帝的意圖,無非是故作粗鄙,實則向大唐示好。
之所以小聲向楊一笑建議,是因為老劉瞬間意識到有好處。
自古所謂遠交近攻,楚國這個小弟可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