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言忽然記起他母親很早之前說過的話，母親一直不喜歡江歲寧，哪怕知道有一份還都還不清楚的恩情在，依然沒有好感。
她說顏瑤看起來就不是什么純良之輩，滿眼都是心機(jī)，能進(jìn)能退亦是極其能忍，這樣的人更要離她遠(yuǎn)一些，順便離她的女兒也遠(yuǎn)遠(yuǎn)的。
沈律言并非看不出顏瑤的心機(jī)，但他始終覺得江歲寧是江歲寧，顏瑤是顏瑤。
未必是一脈相承。
現(xiàn)在看來，江歲寧的幾分演技，大概就是從她媽媽身上學(xué)來的。
甚至已經(jīng)入木三分。
哪怕是證據(jù)砸在面前，還能臨危不懼，鎮(zhèn)定的追問為什么。
沈律言想到顏瑤兩年前做的那件事，冷冷一笑，表情都變了，變得特別的可怕，他說：“市里的其他項目你也都不用想了，沈氏會暫停所有和山月建筑的所有合作，江夫人，你好自為之�！�
說完，男人果斷掛了電話。
顏瑤聽著手機(jī)里的忙音，整個人都懵了。
她一直很有分寸，知道沈律言這人不好糊弄，所以都盡可能少出現(xiàn)在他面前，如無必要，不在他面前耍心眼；對歲寧，她也是再三叮囑，如果不是沒有辦法，能不對他說謊就少說謊，能不演戲就少演戲。
他那雙眼睛總能看穿很多。
許多時候他冷眼旁觀未必是沒看出來她們那點伎倆，只是懶得拆穿。
或者說是他愿意睜只眼閉只眼，刻意給她們幾分顏面。
可是歲寧不聽她的，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露出本性，每次要做點什么壞事也都很不順利。
顏瑤死死抓著手機(jī)，沈律言剛才說的話對她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她好不容易拿到公司的控制權(quán)，嘗到了權(quán)利的甜頭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她急急忙忙打電話給江歲寧，“你去求一求沈律言，他不是喜歡你嗎？！”
事情緊急，顏瑤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帶著點吼。
江歲寧第一次被她媽媽用這種語氣給吼了，一時被震得回不了神。
委屈的淚花剎那間蓄滿了眼眶。
*
晚上九點多，大廈依舊燈火通明。
尤其是總裁辦公室這層樓，幾乎沒人準(zhǔn)時下班。
沈總沒走，其他人只能硬著頭皮加班。
劉厭忽然被叫進(jìn)了辦公室里，他敲門之前還在反思自己最近哪里做的不好嗎？還是今天有什么差事搞砸了，好像都沒有。
沈總不正常，誰都知道，誰都能看出來。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或許說是他自己不肯承認(rèn)。
“沈總，您找我�！�
沈律言心不在焉嗯了聲，過了會兒，他忽然間開口：“我記得你結(jié)婚了�！�
劉助理額頭冒汗，還是緊張，“是。結(jié)婚了也沒兩年�！�
沈律言打量了兩眼劉助理，長相老實，身高還行，薪資也還不錯，做事周到細(xì)致，雖然沒見過他的妻子，但是聽他和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提起過，夫妻感情應(yīng)該還不錯。
沈律言緊接著平靜的問：“你一般都是怎么和你的妻子道歉的？”
這個問題就很奇怪了。
道歉難道不就說對不起嗎？！
劉助理表情尷尬：“勇敢說我錯了�！�
沈律言抬了抬眉頭：“就這樣？”
劉助理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別的，“我們一般不吵架，而且我老婆她很好哄，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一般老老實實低個頭她就會原諒我�！�
沈律言哦了聲，看不出什么表情，過了會兒，他問：“老老實實是跪搓衣板嗎？”
劉助理詫異啊了聲。
“還是跪鍵盤？”
“或者跪下來抱著她的腿哭？”
沈律言說完自己都煩躁了起來。
這些他目前都不行。
他好像忽然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做什么。
“算了，沒事了。”
五分鐘后，沈律言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離開之前看了眼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都下班吧。”
“好的，沈總�！�
沈律言以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么不擅長道歉的一個人。
手機(jī)短信里編輯好的對不起三個字一直沒發(fā)出去，打好了又刪掉。
那年她多大？二十出頭，剛剛步入社會，就被算計的那么狼狽。
所以她當(dāng)時和他上床，也并不是心甘情愿。
她是被迫的。
難怪第二天清晨流了那么多的眼淚，整張臉都是濕的。
沈律言閉上眼，捏著手機(jī)的長指在發(fā)抖，他深深吐了口氣，把心底那種苦澀的快要發(fā)霉的情緒強(qiáng)壓了回去，只有將不堪的過往塵封起來，才不會痛苦的連回憶起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都沒有勇氣。
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月。
北城下起了雪。
看著街邊逐漸掛起來的紅燈籠。
沈律言才發(fā)覺原來快過年了。
有時候下班，他明明是想要回家，卻又不由自主開口，讓司機(jī)掉頭開往她的住處。
江稚的肚子越來越大，冬天厚厚的寬松外套都有點快要遮不住隆起的小腹。
四個多月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踢她。
江稚現(xiàn)在時常就會在吃完飯后，下樓到小區(qū)里面走一走。
南方人總是抗拒不了大雪。
她現(xiàn)在走路非常小心，慢吞吞走到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買了根雪糕，推開店門，看見站在街對面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的長大衣，身形修長，遙遙站在雪中。
他朝她走過來，目光在她略有些圓潤的身體上停留了幾許。
她現(xiàn)在比他上次見她又胖了一些。
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的樣子，謹(jǐn)慎的就像個孕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