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番風(fēng)雨，后宮中難得齊整地聚在了一起，翊坤宮出現(xiàn)了久違的熱鬧。
“先前娘娘懷著身孕，皇上又不在宮中，我們都不敢來打擾。后來又出了這一檔子怕人的事……”
眾人說著，仍是心有戚戚然。
目光便轉(zhuǎn)向了陳文心的肚子，大得和她嬌弱玲瓏的身軀，格外不相稱。
“娘娘這肚子……也該生產(chǎn)了吧？”
早就該生產(chǎn)了，不知道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靜。
陳文心舒了一口氣道：“本宮也不曉得，前些日子事情太多，就巴望著他晚些出來�，F(xiàn)下事情也算解決了，有王爺他們在，本宮也不必費心�！�
現(xiàn)在她算是，可以高枕無憂地生了。
眾人正說笑著，談起這兩日都是吉利日子，若是生了正好。
便見五阿哥從內(nèi)室跑出來，一面咯咯地笑著，一面手舞足蹈的。
兩三歲的孩子最是有趣，眾人都盯著他看，要他朝自己這里來。
五阿哥朝著眾人掃了一眼。
有些他常見的人，他是認得的，像是德妃章貴人等。
有些他不常見的人，那他就不曉得了，像是惠妃榮妃等。
眾人看他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便知道他認不全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曾常在竊笑道：“好阿哥，怎么不叫人？”
章貴人笑著打了她一下。
“小促狹鬼！明知道阿哥認不全，還要逗他！”
說是如此，她也等著看五阿哥，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只見五阿哥咧嘴一笑，而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拱手——
“各位娘娘好，各位哥哥好�！�
眾人哈哈大笑。
沒想到五阿哥這么機靈，兩三歲的年紀(jì)，就懂得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了。
真是聰明得不像話。
惠妃有些羨慕道：“皇后娘娘真是會教孩子，大格格和二格格，連皇上都夸她們有愛新覺羅家的風(fēng)范。五阿哥就更不必說，小小年紀(jì)如此聰慧……”
她說這話時，難免有些自悔之意。
大阿哥差點誤入歧途，不就是她這個做額娘的，沒有教好嗎？
大阿哥聞言，羞愧地低下了頭。
榮妃也心有戚戚然，不禁看向三阿哥。
從前三阿哥年幼體弱，她一心只想著能保全三阿哥一條命就好了，哪里還想什么爭儲不爭儲？
想不到她的要求太低，反而讓三阿哥有了一種，自己被看不起的感覺。
這回三阿哥驟然反抗，不也是她教導(dǎo)不善的罪過嗎？
好在他到底沒有落下殘疾，還比從前更加愛讀書了。
德妃夾雜在其中，也不敢露出半分的得意。
四阿哥受皇上的器重，被立為儲君，是她教得好嗎？
根本就不是。
從前四阿哥被養(yǎng)在佟貴妃那邊，她不敢見也不敢親近。
現(xiàn)在呢？
她和四阿哥之間一個月也見不到兩次面，要說教得好……
她抬眼看向上首的陳文心。
那也是陳文心教得好，與她沒什么相干。
氣氛一下子有些冷了下來，暖閣里的地龍，都溫暖不了眾人的思緒。
陳文心適時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本宮自然會教孩子，諸位瞧瞧，哪個阿哥不是我教過的？個個都聰明機謹(jǐn)，都是好孩子！”
她說的是，教過阿哥們算學(xué)的事情。
這等于是變著法兒的，把諸位阿哥都夸獎了一遍，緩解了他們的尷尬。
惠妃正自悔失言，聽了陳文心的話，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娘娘說得是，娘娘是諸位阿哥的嫡母，阿哥們有娘娘的教導(dǎo)，臣妾等就放心了�！�
惠妃所言情真意切，也點中了榮妃的心里話。
榮妃道：“臣妾說句大膽的話，皇上要是不正式冊立娘娘為皇后，我等都不能依的！除了娘娘，還有誰能教導(dǎo)阿哥們走正途？”
皇上區(qū)區(qū)一個試探，就讓他們兄弟相爭，搖擺不定了。
若沒有陳文心從中調(diào)停，早就不知道鬧成什么樣子了。
這個皇后，她們是心服口服的。
陳文心一笑，“是不是皇后有什么打緊，阿哥們喚我一聲皇額娘，我就該照應(yīng)著他們�！�
說著慈愛地看了他們一眼。
都說她對阿哥們極好，其實這些阿哥公主們，待她也是極好的。
二阿哥給她下過墮胎的酒，她不惱，到底沒有傷她性命的意圖。
大阿哥對三阿哥他們揮拳相向，在自己面前，照樣乖乖認錯……
他們的善意舉動，給了她繼續(xù)關(guān)愛他們的信心。
至于四阿哥五阿哥他們，那就更不必說了。
五阿哥笑著抱住了她，老老實實地只掛在腿上，輕輕地把臉貼在她肚皮上。
一邊奶聲奶氣地叫著，“皇額娘，皇額娘！”
他聽到陳文心說了這個字眼，便一直重復(fù)著嚷嚷。
陳文心正嫌他吵鬧，要叫奶嬤嬤抱他下去，便聽他聲音忽然停止了。
“包包？”
她試探地喊了一句，五阿哥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皇額娘，弟弟。”
他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指著陳文心的肚皮。
眾人一愣。
陳文心頗有些好笑，逗他道：“是弟弟，弟弟怎么了嗎？”
“弟弟，要出來了�！�
五阿哥抬起臉來，一本正經(jīng)道。
陳文心不禁驚訝地睜大了眼，正想著五阿哥為什么會這樣說，忽然覺得身下一動。
一股隱隱的痛楚涌出，伴隨著汨汨的液體浸濕了她的衣裙。
她忽然面色一變，白露察覺到不好，急忙問道，“娘娘，你怎么了？”
她抓緊了白露的手。
“我好像，好像是要生了！”
陳文心兩世為人，這還是頭一回生孩子，嚇得面色發(fā)白。
眾嬪妃阿哥們也慌了手腳。
怎么才說到她何時生產(chǎn)，這會子就真的要生了呢！
一時之間七嘴八舌。
有道快準(zhǔn)備熱水的，有道快扶娘娘進產(chǎn)房的，有道快去喊太醫(yī)的。
幸而翊坤宮中，為了此事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如今事情一發(fā)，白露和小桌子安排得有條不紊。
瓜太醫(yī)更是每日都要來請平安脈，預(yù)感到陳文心這一二日就要生產(chǎn)了，一應(yīng)藥物都是備齊的。
翊坤宮里忙成了一團，這些嬪妃主子們也著急得很。
但是這么多人戳在翊坤宮，不但幫不上忙還要添亂，于是最后只留下了德妃和章貴人，剩下的都各自回宮去了。
人是回去了，留下打探消息的宮人還在。
巴不得陳文心一生下孩子，她們就第一時間知道。
宮里已經(jīng)許久許久，未曾有孩子出生了。
各宮的嬪妃在宮里等著消息，沒想到這一等，從白天到黑夜都沒結(jié)果。
怎么會生這么久的時間？
翊坤宮中，瓜太醫(yī)面露急躁，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德妃皺著眉頭道：“瓜太醫(yī)，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才能生下來？”
生了這么長的時間，一開始還能聽到陳文心的叫喊，到后面索性連動靜沒有了。
任憑是誰叫了一天了，這嗓子也都要倒了。
只怕這樣再拖下去，她就根本沒力氣了……
瓜太醫(yī)回道：“皇后娘娘在懷胎時，飲食得當(dāng)，動靜相宜，本不應(yīng)該如此。是前些日子皇上重病，讓她憂思過甚，導(dǎo)致胎兒有些……”
德妃一聽就知道不好，皇上患病之時，陳文心不僅要擔(dān)憂皇上還要操心京中的事宜。
可不是憂思過甚嗎？
“有些什么，您老倒是快說��！”
章貴人有些不耐煩，聽瓜太醫(yī)吞吞吐吐，越發(fā)急躁。
“難產(chǎn)�！�
瓜太醫(yī)嘴里蹦出這兩個字，德妃嚇得朝后一退。
陳文心是頭一胎生產(chǎn)，于女子而言最是艱難，更何況她身姿纖細，一看就不好生育。
再碰上難產(chǎn)……
她著急了起來，“不管難產(chǎn)不難產(chǎn)，皇上把皇后娘娘的胎托付給你了，你就得保證母子平安！”
德妃拿出威權(quán)來壓他，“若是皇后娘娘有個好歹，皇上回來必是一場雷霆大怒，到時候你我都吃不了好！你要是不行，本宮趁早換個太醫(yī)來！”
一個是照顧陳文心胎脈的太醫(yī)，一個是協(xié)理后宮的主事之人。
這可不就是他們的責(zé)任么？
瓜太醫(yī)果然中了激將法，不服氣道：“微臣自當(dāng)全力以赴，娘娘也別說換太醫(yī)的話。要是微臣都解決不了，便是他呂宗回來也沒用！”
說罷氣哼哼地又朝產(chǎn)房進去。
德妃在外頭舒了一口氣。
產(chǎn)床上的陳文心滿面是汗，面色蒼白，幾縷發(fā)絲粘在額上。
顯得既無力又虛弱。
瓜太醫(yī)道：“快把參片給娘娘含著，娘娘好好聽著，這生孩子不是用蠻力就行的，要呼吸吐納配合著。現(xiàn)在聽微臣的話，跟著來呼吸——”
陳文心輕輕一點頭。
瓜太醫(yī)看向穩(wěn)婆，經(jīng)驗豐富的穩(wěn)婆默契地點頭。
而后瓜太醫(yī)開始喊，“娘娘，吸氣�！�
“好，現(xiàn)在吐氣。”
“再吸氣——”
“再吐氣——”
……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了十幾遍，陳文心慢慢摸到了規(guī)律，開始自覺地呼吸。
她的面色稍稍紅潤了一些。
穩(wěn)婆忽然一喜，大聲道：“娘娘，已經(jīng)看見頭了，用力啊！”
折騰了一日，居然才看見頭？！
陳文心簡直要氣得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