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是一大串年前的儀典,祭灶、各宮掛燈、貼春聯(lián)和宮訓(xùn)圖。
宮里各處都忙忙亂亂的,唯有平時最忙碌的皇上清閑了下來。
朝中封印,皇上也封筆了,每日都可以在翊坤宮陪著陳文心睡到自然醒。
陳文心也算忙碌得差不多了,現(xiàn)下只有除夕家宴之事。
今年的除夕家宴格外熱鬧,宮里添了一位和碩溫宜公主并兩位格格,都是要參加家宴的。
家宴的名單是陳文心負(fù)責(zé)擬定的,她擬讓兩位格格一位公主,并皇上的一位五公主一起坐在阿哥們之后的坐席。
五公主在先,其次是溫宜公主,再是兩位無封號的格格。
皇上把溫宜公主和五公主的次序?qū)Q了,說是五公主年幼未封,而溫宜公主身有爵位,應(yīng)該排在前頭。
話是如此說,五公主是正經(jīng)的皇女,而溫宜公主是養(yǎng)女。
陳文心沒想到,皇上能給溫宜公主這樣的榮耀,讓她的坐席排在五公主之前。
這不僅是給溫宜公主的榮耀,更重要的是,讓裕親王感受到皇上的恩典。
也是讓恭親王知道,皇上現(xiàn)在給予溫宜公主的榮耀,日后同樣也會給予他家的兩個格格。
——只要恭親王,乖乖聽話。
今年新晉的章貴人和衛(wèi)常在,因為宜貴人有子,章貴人的座次就排在她后頭。
衛(wèi)常在的座次也排在原來的定常在之后,因為定常在家世富貴,又是先封的。
雖然晉了位分,宮里的排序還是不變的。
除了佟妃排到惠妃后頭罷了。
皇上又指著名單上她的座次,道:“朕覺得也該給你挪挪位置!
他從一開始就不希望陳文心居于榮嬪和德嬪之下,她兩個雖然有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完全無法和陳文心比擬。
現(xiàn)在她名義上是協(xié)理后宮,實則管的事情比惠妃還多,也比惠妃更有決斷。
翊坤宮勤嬪的金印,如今并不比鳳印差什么。
“你如今在宮里也有根基有威儀了,還想屈居人下嗎?”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在宮中她的地位早就遠(yuǎn)遠(yuǎn)超過榮嬪和德嬪了。
若不是位分低了一等,和惠妃、佟妃完全可以比肩。
只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忽然把位置挪了,反倒讓榮嬪她們心生怨言。
不為著她們,也得看在阿哥們的份上。
她現(xiàn)在和幾個阿哥關(guān)系都極好,幾個阿哥待她也親如母子情狀。
亦師亦友亦母,這份感情,她萬分珍視。
“二哥出征前,玄燁說過什么,還記得嗎?”
“當(dāng)然記得,朕說過等蘭襄凱旋而歸,朕要封你為妃!
“二哥眼看就回來了,到玄燁晉封我為妃的時候,我再光明正大地坐到榮嬪她們前頭,豈不更好?”
那樣才是名正言順,不會惹來非議。
“蘭襄如今還在科爾沁,扶助朕選定的新任達(dá)忓爾王爺上位。待他把位置坐穩(wěn)了,科爾沁草原這一戰(zhàn)恢復(fù)之后,蘭襄就會回來了!
陳文義不僅是討伐科爾沁的大將軍,皇上順便把事后的安撫工作也交給他了。
本來在科爾沁扶持新王,這種事情是應(yīng)該交給文官的。
陳文義一個打仗的,打完就該班師回朝。
皇上想給他多加一份功勞,所以把后期安頓的差事也交給了他。
陳文心噘著嘴,“那恐怕二哥是來不及趕在我生辰前回來了。”
皇上想給他多一份功勞自然是好事,只是這樣一來,陳文義就在科爾沁待得太久了。
不僅家中父母掛念著他,陳文心也掛念得很。
她努努嘴,示意皇上看那邊的長條供桌。
只見上頭堆滿了各色禮物,都貼著紅簽子,桌子一角收著一大摞整整齊齊的禮單。
皇上詫異道:“白露做什么去了?這么些年禮也不登記造冊收起來!
陳文心哭笑不得,“就這些,你就說這么些啦?白露委實已經(jīng)登記一上午了,她原不擅長筆墨,寫得手腕疼。我才讓她出去散散,一會子再回來寫。”
原來這么多的年禮,還是已經(jīng)登記收起了一部分的。
“那些送禮的人都想我二哥了。包括什么納蘭家的大小姐,郭絡(luò)羅家的二小姐……”
原本各宮嬪妃和外臣,包括陳文心的母家和姻親曾家。還有與陳家交好的各家臣公,再者是和陳文心交好的大學(xué)士們,諸如王熙和黃機(jī)還有向明……
單單是這些人,送來的年禮就讓陳文心看得目不暇接了。
誰想到還有許多陌生的名字冒出來,納蘭家和郭絡(luò)羅家也就罷了,這兩家的小姐她起碼還見過。
見過她,所以給她送年禮,好像也不算太突兀。
最尷尬的是,那些都沒聽過名字的大臣們也都送進(jìn)禮來,讓她以為是送禮的宮人走錯了。
什么二等忠明伯府,戶部尚書府,九門提督府……
陳文心讓小桌子去一打聽,才發(fā)現(xiàn)這幾家沒什么共同點(diǎn),也就是各家都有那么一二三個待嫁女兒罷了。
再派人去太和殿問問陳希亥,這事徹底就明了了。
——陳家也收到了這些大臣們的年禮。
看來大人們家的小姐都很堅挺,竟然有辦法逼著自家的長輩這樣直接地送禮上門了。
當(dāng)然,也有可能不是逼得,是這些大人也看上了陳文義這個金龜婿。
皇上聽懂了她的意思,不禁大笑,“蘭襄也是時候該尋一門親事了,念念家中父母是如何想的,不妨和朕說說!
“任憑蘭襄看上誰家的小姐,朕都可以給他賜婚。朕若是有公主成年,都恨不得嫁給蘭襄,別說那些個大臣了。”
皇上這話不過是說說而已,他連送去蒙古和親的公主都找不出來,還要搶兩個王爺?shù)呐畠耗亍?br>
陳文心無奈道:“要是知道他喜歡誰家的小姐就好了,偏偏他一點(diǎn)口風(fēng)也不露,我看他是真的沒有看得上的!
皇上得意地?fù)е愇男,“這天下絕色已經(jīng)在朕懷里了,蘭襄自然尋不到。還得勸他退而求其次,才好!
她搖搖頭,“我覺得二哥不是這樣的人,娶妻娶賢,美貌固然重要。這納蘭玉露還是郭絡(luò)羅明鴛,誰不美貌?”
非要一個美貌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做什么?
皇上聽到郭絡(luò)羅明鴛這名字,便問,“這個郭絡(luò)羅明鴛,可是宜貴人的胞妹?”
“正是,這么些愛慕我二哥的小姐中,也就數(shù)她最執(zhí)著了!
皇上不以為意,“宜貴人那樣的品性,郭絡(luò)羅家的家教不好,這個小姐能是什么好的?”
皇上也是在香肌丸事發(fā)之后,才開始對宜貴人格外厭惡。
他萬萬沒想到,宜貴人竟然會為了保全自己,把香肌丸一事的責(zé)任全推給了她的母家。
這樣狠毒的女人,若是在枕邊,他簡直無法酣睡。
他如宜貴人所愿,沒有給她降位,而是給他父親降了職。
那只是暫時的。
后來皇上還是在玉常在一事事發(fā)之時,找了理由降了宜貴人的位。
他現(xiàn)在對宜貴人毫無感情,先前對她略施恩寵,也只是為了麻痹玉常在罷了。
讓玉常在以為他是到永壽宮見宜貴人,才順便看見了玉常在,進(jìn)而恩寵她。
郭絡(luò)羅明鴛既然是宜貴人的妹妹,皇上自然沒有好感。
“何況,以郭絡(luò)羅家的地位,也配不上和陳家結(jié)為姻親!
皇上心里明白,陳家的地位絕不僅限于現(xiàn)在這局面。
“那是,我們家多有地位,全京城有女兒的人家都來巴結(jié)咱呢!
陳文心驕傲地一挑眉,惹得皇上大笑。
“好在你早早就進(jìn)了宮,不然陳家憑著一個蘭襄再憑著一個你,全京城有兒子有女兒的人家全巴結(jié)你們家去了!
誰家沒兒子或者女兒的?
那豈不是滿京城的人都要踏破陳家的門檻了。
陳文心不屑道:“若是我在家,哪里輪得到二哥耍威風(fēng)。那些上門來求親的,一定是這京中最為英俊瀟灑的少年郎!
“哎呀!”
她忽然想到一個事情,“皇上,今年秋闈是不是結(jié)束了?”
她這問題問得蠢,眼瞅著過年了,秋闈當(dāng)然結(jié)束了。
“二哥說要參加秋闈的武試呢,這下好了,被皇上弄到科爾沁去,參加不成了!
秋闈參加不成也就罷了,連過年都回不來了。
說到這個,皇上倒是想起了另一個人。
“明珠家的大公子容若也沒下場,朕上次見著他就問了,你猜他說什么?”
先前在念心園中,納蘭容若似乎是說過,要和陳文義一起參加秋闈的。
“他是不是說,我二哥不去,他就也不去了?”
這下皇上驚訝了,“念念是怎么知道?”
陳文心有個不好的念頭,她皺著眉,欲言又止。
良久,她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一般,認(rèn)真地問了皇上一句。
“玄燁,你說,我二哥和納蘭容若,該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噗——
皇上一口茶水噴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