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陳文義在,他相信念念不會有事。
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很失望,來救她的不是自己。
明黃的攆轎原路返回了觀瀾榭,來時的皇上急切非常,一直叫抬轎的太監(jiān)快點。
回去時的皇上滿面惆悵,神思早就飛走了,飛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身上。
等他在觀瀾榭的寢室中坐定,喝上了一盞熱茶才回過神來。
他吩咐李德全道:“可派人留意勤嬪那邊的情況了?”
這事自然不必皇上吩咐,李德全早就派人去了。
他拱手道:“已經(jīng)派去了!
據(jù)李德全往佟貴妃那邊查探的結(jié)果,那個通風(fēng)報信的小太監(jiān)所言屬實,而佟貴妃并非無意碰見陳文心,而是特意等在那道回廊上的。
那處回廊靠近園墻,只有一座無人居住的二層小樓在回廊盡頭,佟貴妃自然不會沒事往那邊去。
只是,她怎么知道陳文心會在那避雨呢?
李德全打量著皇上的面色,回稟道:“皇上,勤嬪娘娘是先去過正殿的,而后倉皇奔入雨中,連傘都沒有遮……”
皇上一驚,“她去正殿做什么?難道是去尋朕的?”
竟然沒有人告訴陳文心自己住在觀瀾榭嗎?
他憤憤道:“正殿無人,她自然會去向值守的太監(jiān)詢問朕的住處,為何不來觀瀾榭?”
觀瀾榭是他們曾經(jīng)相依相偎的地方,所以這回避暑,皇上沒有住在正殿。
他對外宣稱的是,觀瀾榭傍水,更為清涼。
“回皇上,當(dāng)時正殿……并沒有值守的太監(jiān)。勤嬪娘娘是自個兒進(jìn)去的,又被玉常在嚇了出來。”
他湊到皇上耳邊,把玉常在獨自在正殿之中發(fā)出淫聲浪語,使得陳文心誤會的事情說了一遍。
皇上當(dāng)即摔了茶盞,皺著眉頭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壓低了聲音道:“這個玉常在,還真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他說到玉常在的時候,滿臉的嫌惡之情。
可笑這個不貞不忠、心思歹毒的女子,竟然數(shù)次引誘皇上和她同床。
她竟然自信,皇上和她同床之后會看不出她并非處子?
任憑她有怎樣的媚術(shù),皇上打心眼里厭惡她的不潔,從未與她有過肌膚之親。
他把玉常在帶在身邊,只不過是讓外人看到玉常在得寵的表象。
只有這樣,才能借機(jī)向科爾沁發(fā)難。
只是現(xiàn)在他還需隱忍,邊關(guān)的馬市交易正到關(guān)鍵之時,待買了科爾沁的馬,再發(fā)難不遲。
他又想到佟貴妃,她在宮中下毒意圖殺害陳文心還不夠,在她“失寵”之時,還要來踩一腳。
竟然為此,和玉常在勾結(jié)在了一起。
陳文心原就受了玉常在的驚嚇,再毫無遮擋地在雨中跪一個時辰,如何受得?
待科爾沁一事畢,他會一并處罰佟貴妃。
“對了,朕讓你告訴大理寺左少卿,讓他把海宏審訊的結(jié)果托他女兒告訴陳文心,辦了嗎?”
曾家和陳家是姻親,讓曾家通過曾氏這個陳文心的大嫂,來把這消息傳給陳文心是最為妥當(dāng)合理的。
李德全拱手道:“辦了辦了,早就辦了。想必以勤嬪娘娘的聰慧,更有陳將軍的謀略,一定能想通皇上的用意!
他沒說出來的后半句是,只是皇上這番苦心,今兒被玉常在的一番演戲全都白費了。
陳文心急得傘都不遮就跑進(jìn)了雨中,顯然是相信了玉常在的戲。
這也難怪,她一個大家小姐,怎么會腆著臉進(jìn)去查看求證呢?
當(dāng)然是聽了那聲音就不敢再走近了。
他雖沒說,皇上何嘗不明白?
他惱恨道:“如今怎么和她說明好呢?只怕她是氣死了!
陳文心如果相信了他和玉常在歡好之事,不僅會對他的移情別戀失望,還會為他被美色所迷而絕望吧?
畢竟他知道玉常在與海宏的茍且之事。
這叫陳文心怎么看他……
“總之,你密切注意勤嬪那邊,讓呂宗好好替她照看身子!
事情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關(guān)鍵,他不能就此放棄,只能先委屈陳文心了。
李德全點點頭,向后退了幾步便走了出去。
李德全派去的小太監(jiān)并沒有找到呂宗,因為陳文義還沒到聽雨閣,就已經(jīng)派人快跑去通知呂宗了。
呂宗只聽說陳文心受了巨大的驚嚇,又被佟貴妃罰跪在雨中一個時辰,現(xiàn)在已經(jīng)暈倒了過去。
他嚇了一跳,皇上如此諄諄囑咐他好生照顧勤嬪娘娘,怎么會任由佟貴妃這樣處罰她?
讓一個高位嬪妃罰跪在大雨之中,一跪就是一個時辰,佟貴妃還真是不要臉面了。
想必她很自信,勤嬪再無翻身之地。
只有呂宗知道,皇上一直對陳文心十分關(guān)心,常常派人來問她的身體狀況。
她只是現(xiàn)在看似失寵,皇上把她送到念心園,也是為了讓她好好養(yǎng)病。
并且,讓她遠(yuǎn)離皇上的陰謀。
沒想到這樣做,反而讓佟貴妃等人誤會了,以為陳文心人盡可欺。
呂宗不由心中嘆息,天子之恩,真是最難消受啊。
陳文心今日這一劫,真是不知該怪佟貴妃好,還是該怪皇上好。
他這廂想著,只見陳文義抱著渾身濕透的陳文心進(jìn)來,把她放在了坐榻上。
“你們快替她把濕衣?lián)Q了,再放到床上去讓太醫(yī)診治!
白露聞言,正想上前幫忙,被陳文義一把扯住。
“白露白霜,你們也淋了雨,趕緊下去更衣洗漱吧!
白露道:“主子現(xiàn)在這樣,我怎么能……”
一直留在聽雨閣的白雪白霏道:“露姐姐,這里交給我們吧,你們先去更衣!
白露這才罷了,帶著白霜下去更衣。
她想著,早點收拾好了自己,才好來伺候主子。
眾人都退到了外間去,只留白雪白霏替陳文心更衣,用熱水擦了一遍身子,然后換上干凈的中衣。
她們兩人把陳文心抬到了床上,然后立好屏風(fēng),讓太醫(yī)診脈。
呂宗飛快地趕了進(jìn)去,陳文義在坐榻上坐下,焦急地等待著。
余杰一直跟在陳文義身邊,見他自己身子也淋濕了還毫無察覺,就這樣坐著等待太醫(yī)的診斷結(jié)果。
他小聲道:“將軍,你知道說白露她們,怎么不知道說你自己?你這一身都濕透了,先回去換身衣裳吧?”
陳文義這才發(fā)現(xiàn),他方才抱著陳文心回來的時候,的確身子都被淋濕了。
雖然白霜在旁邊打著傘,也只能遮得住陳文心的身子,遮不到他。
——他的個頭太高了。
余杰想給他打傘,他都顧不上,只想著快點送陳文心回來診治。
他看向身下的坐榻,上頭水淋淋的,是他剛才把陳文心放在上頭留下的水漬。
那些水漬多到把坐榻都打濕了大半,水一直滲透到了底下。
鶯兒拿著兩張厚厚的棉帕子走上來,“二爺快去換身衣裳把?這坐榻都濕透了,坐不得!
她把帕子遞給陳文義,好讓他先把頭上臉上稍微擦一擦。
陳文義只是搖頭,他得先知道陳文心現(xiàn)在如何了,才能走開。
家仆進(jìn)來稟告道:“二爺,老爺和夫人派人來問發(fā)生了什么事,聽說娘娘昏倒了,現(xiàn)在正往聽雨閣趕來!
陳文義皺眉道:“父親母親老天拔地的,何苦趕來?外頭雨大難行,快去讓父親母親別來了!
他這話音還未落下,外頭陳文仁的聲音便傳來了,“你說晚了,父親母親已經(jīng)來了!
原來陳文仁也聽說了消息,便想往聽雨閣趕來。
想著陳希亥夫婦兩要是聽說了,還不知道急成什么樣,便往陳希亥這處先來看望。
果然他們兩正要動身往聽雨閣來,他便命仆人備下攆轎,自己和曾氏隨行,也就不礙事了。
陳文義走到外頭去,只見陳希亥走了進(jìn)來,曾氏攙扶著鄭氏走在后頭。
陳希亥見著他,忙道:“太醫(yī)怎么說的?可有大礙?”
陳文義忙讓他們都坐下,“父親母親且坐在外頭等等,呂宗正在里頭替念念診脈!
鄭氏上來攬他的手,被他迅速躲開,“母親,我身上都是雨水,仔細(xì)沾到你衣裳上!
鄭氏心疼道:“那你還不快去更衣么?這雨水裹在身上,最是容易風(fēng)邪入體的!
他心里著急陳文心的情況,哪里顧得上自己?
“孩子知道了,等呂太醫(yī)一出來,我就回去更衣!
正說著,只見呂宗從內(nèi)室走出來。
“她怎么樣了?”陳文義忙拉著他問道。
呂宗瞧見陳家一家子感情這樣好,一時感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陳家這樣好的人家,陳文心這樣好的人,怎么就災(zāi)病不斷呢?
鄭氏嚇得掩住了心口,幾乎站不穩(wěn)地倒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