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火車站到了,請下車的旅客帶好行李物品……”
杜青陽起身,拎著行李架上碩大的蛇皮袋,跟著躁動的人流往車門處口走去。
站在站臺上,沒有前后夾擊推搡的人群,他長長地出了口氣。
揉了揉僵硬酸痛的后腰,他把胳膊舒展開,用力拉伸了一下肩膀和后背,頓時渾身輕松。
回頭看了眼滿載著歷史厚重感的綠皮火車,他深深呼吸了幾下。站臺上有人在抽煙,空氣里夾雜著難聞的煙味,但仍然比密閉了一夜的車廂清新許多。
杜青陽把手伸到口袋里,捏了捏口袋里的五張百元大鈔,心里的緊張又些許消散。
他的家在南方偏遠的小山村,坐火車要先搭車去鎮(zhèn)上,然后從鎮(zhèn)上坐公交車去市里。市里的火車站有動車,但算了算價錢,杜青陽選了最便宜的綠皮火車硬座。
他好奇地打量著各種指示牌,上面寫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名字,除了肯德基和麥當勞,很多名字他聽都沒聽過,不知道是吃飯的地方還是旅游景點。
杜青陽壓下心里的激動,看了眼指向地鐵的箭頭,沿著指示的方向走去。
“你好,我要一張到京市大學站的車票!彼镜降罔F服務處。
“您好,六元,請掃碼。”窗口里面的小姐姐熟練地點了幾下電腦,接著伸手指向一個方盒子。
杜青陽沉默了一下,找出來一張十元的鈔票遞過去。
拿著零錢和地鐵票,杜青陽跟著人群往閘機口走去。
“嘖!”前面燙著大波浪的女生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挎包。
“對不起。”杜青陽往后退了半步。他的蛇皮袋不小心碰到了前面女生的背包。上面帶著雙C的LOGO,他不認識這個牌子。
地鐵里的冷氣很足。他拎著蛇皮袋靠在角落,認真地聽著報站。
這里的一切過去對他來說遙遠又陌生,他只在課本上見過。而現(xiàn)在,,他摸著冰涼的扶手桿,真切地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京市大學作為國內(nèi)頂尖學府,地理位置也是頂尖的。從地鐵口出來,杜青陽一眼就看見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
今天是大學新生報到的第一天,京市大學門口堵成一團,很多車子就地停下來,年輕的面孔從車上下來,挽著媽媽的胳膊或者跟爸爸勾肩搭背地往校園里走去。
這讓杜青陽顯得格格不入。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邊的人群,好奇地想著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他的同學。
他沿著路上的指示牌一路走到一個辦公室。
篤篤篤。
“請進!
杜青陽推開門,“老師您好,請問辦理助學貸款是在這里嗎?”他問道。
“對!蹦觊L的女老師笑了笑,起身示意他在對面坐下。
“材料帶了嗎?”
“帶了!倍徘嚓柦K于松開攥了一路的書包帶。
“這是錄取通知書,這是貧困證明,這是家庭收入證明……”杜青陽鄭重地把文件一樣一樣從包里拿出來。
那五百元不是他全部的希望,這里的才是。
老師把有些皺褶的紙張撫平,對照著清單一一看去。
“計算機,”她眼角的皺紋堆了起來:“青陽同學,好好努力,你的專業(yè)以后大有前途!
杜青陽點點頭,村長也是這么說的。
他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也是市里第一個考上京市大學這種全國頂級名校的學生,當時報志愿時,村長幫他打聽了很多,排除了工商、金融、醫(yī)學等等不適合他的專業(yè),最后定下來計算機專業(yè)。括號,大數(shù)據(jù)方向。
辦好助學貸款,杜青陽拿著寢室鑰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宿舍的房間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上床下桌,房間里有空調(diào)和衛(wèi)生間,锃亮的瓷磚和白晃晃的頂燈,比他家里的條件要好太多太多。
“嗨,你好,我叫梁棟。”外面有人進來,見杜青陽在里面,指了指一旁的床鋪,“大家以后就是舍友了!
“你好,我叫杜青陽。”他努力做到字正腔圓。
“等大家到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梁棟把背包扔在椅子上,把電腦掏出來放在書桌上。
“不了,我?guī)Я!彼噶酥缸约鹤郎系呐菝婧小?br>
“哦!绷簵澘粗噬乃芰蠄A盒,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咚!
房間的門被大力推開,杜青陽和梁棟被嚇了一跳,齊齊往門口看去。
“磨磨唧唧的!都等你呢!”一個頂著刺猬頭似的的男生沖進來,大大咧咧地喊道。
“走了走了!绷簵潛狭藫项^。
“哦這是咱同學,青陽,這是孟從理,住隔壁,我們是高中同學。”梁棟介紹道。
“別,我可不!”孟從理翻了個白眼:“還沒我家?guī)蟆!?br>
進來站著都轉(zhuǎn)不開身,別提讓他住這里了。四人間里站了三個人,孟從理開始感覺呼吸不暢。
“青山是吧?一起啊,我請客!”孟從理笑嘻嘻地說。
“謝謝,我約了勤工處的老師,中午就不去了!倍徘嚓栃χf道。
“勤工處?”孟從理疑惑地重復了一遍,這才注意到新同學身上干凈整潔卻依舊能看出磨起毛的白色T恤。
“哦,我們走了!彼裸露貞艘宦,興沖沖拽著梁棟往外走:“我新?lián)Q了輛911,求我爸貼了點錢!
梁棟看著自家兄弟這天真得近乎愚蠢的樣子,想了想,最終嘆了口氣。
孟從理是吃不了住寢室的苦,可他受不了天天早高峰。大家第一次見面,他這無形的炫富可別給他拉了仇恨。
杜青陽看著兩個同學消失在眼前,把幾件行李收好,把蛇皮袋疊起來放在角落,看了眼時間,起身往教學樓旁的辦公室走去。
梁棟擔心的事沒有發(fā)生,杜青陽壓根沒把兩人的話放在心上。
當然,彼時他也不知道911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