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當當當~~
報警的銅鑼響起。
一股黑煙也沖天而起。
護衛(wèi)的明軍拋下糧車,四散而逃。
建虜騎兵大喜,沖到近前,就要放火燒毀明軍的糧草,不過當他們用長矛戳破糧袋之后,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里面根本不是糧食,而是沙子!
“中計了,快撤!”
帶兵的蒙古八旗都統(tǒng)額爾赫圖心知不妙,急令撤退。
但晚了,周邊殺聲四起,無數(shù)的明軍騎兵在草原上出現(xiàn),前方馬蹄最急處,一大彪的明軍精銳騎兵迎了上來,軍旗飄揚,馬蹄滾滾,清楚看到一面“佟”字將旗。
“額爾赫圖,你來晚了,我大軍糧草早已經(jīng)在營中!”
“額爾赫圖,還不快快下馬投降?”
明軍大叫。
額爾赫圖不答話,他咬牙帶著蒙古騎兵,沖鋒奪路。
困境之中,蒙古八旗倒也爆發(fā)出了相當?shù)膽?zhàn)力。
草原廣大,而明軍伏兵數(shù)量也是有限,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方向都堵死,只能是圍三闕一,故意放開一條路,任由額爾赫圖的主力逃走,但卻將掉隊的蒙古八旗全部射殺。
額爾赫圖逃出重圍,簡單一點,發(fā)現(xiàn)損失將近千人,欲哭無淚之中,上下都是沮喪。
此時天色已經(jīng)近黃昏,額爾赫圖一邊收攏兵馬,一邊往更安全的地方撤退,天色黑下來之后,他們終于是找尋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確定周邊沒有明軍之后,額爾赫圖下令安營扎寨。
……
半夜,額爾赫圖忽然被驚醒。
“殺~~”
他耳中聽到震天的喊殺和劇烈的馬蹄之聲,不等他震驚奮起,親衛(wèi)就已經(jīng)沖了進來:“主子,明軍夜襲!”
額爾赫圖翻身跳起,抓刀在手,聲音有點抖:“有多少人?”
“不知道多少人,但看他們的旗幟,好像是大寧兵!庇H衛(wèi)驚慌的回答。
李定國!
白天是佟翰邦,晚上換成了李定國!
額爾赫圖臉色一變,隨即穿上靴子,急急走出營帳。
出了營帳,喊殺和馬蹄聲更清楚,夜色中,西邊的營帳好像都被點著了,火光直沖天際。
……
阿濟格很快就收到了額爾赫圖大敗的軍報,因為損失過大,額爾赫圖不得不撤回,另一路出擊的伊爾登情況稍好一點,不過依然沒有能取得良好的戰(zhàn)績,
一個是大寧總兵李定國,一個是薊州總兵佟翰邦,因為有這兩支騎兵的阻擊和攔截,間接的還有一些埋伏和陷阱,伊爾登圖截斷和騷擾明軍糧道的行動,極其不成功和不順利,幾次激戰(zhàn)下來,不但沒有占到任何的便宜。還差點中了伏擊。
聽完軍報,阿濟格咬著牙,久久不語。
良久,才緩緩說道:“將兩支最有戰(zhàn)力的騎兵,擺在身后。孫傳庭……這是要和本王長耗了啊。”
……
阿濟格所求的是速戰(zhàn)速決。
他大軍在外,錦州空虛,只有擊敗了孫傳庭,他才能安心的返回錦州,如果和孫傳庭久戰(zhàn)不下,錦州卻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他無法力及的了。
所以,阿濟格急切求戰(zhàn)。
這一點,孫傳庭早也預(yù)料,因此對于阿濟格派兵襲擊糧道的伎倆,也早有準備。
首次交鋒,阿濟格就碰了一個鼻青臉腫,心中的焦躁和憤怒可想而知。
好消息是,在老十四的命令下,科爾沁蒙古派了三千騎兵前來支援,這一來,他總兵力又勉強和明軍相等了。
阿濟格是一個不信邪的人,他才不相信明軍所有糧草都已經(jīng)運到了營中,不需要再從后方運糧的鬼話,這分明就是欲擒故縱,此地無銀三百里的做法,他才不會上當呢。
于是,他派出了更多的騎兵,更加頻繁,也更大規(guī)模的去明軍后方騷擾。
明軍針鋒相對,除了增加后方的防衛(wèi)之外,也開始派出小股騎兵襲擾義州周邊那些幸存的田莊。
雙方在百十里之內(nèi)的范圍里,展開了頻繁的游擊戰(zhàn),但明軍主力大營,卻依然是不動如山,不論建虜怎么騷擾,不論阿濟格怎么派人叫罵,在孫傳庭的嚴令之下,營中將士每日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一點都沒有出戰(zhàn)的意思。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濟格越發(fā)焦急,隱隱覺得,在安穩(wěn)不動的背后,孫傳庭一定在謀劃著什么?
……
果然。十幾天后,錦州忽然傳來消息。
“王爺,急報,在寧遠巡撫黎玉田的帶領(lǐng)下,寧遠的馬科和山海關(guān)劉肇基,合兵一萬,包圍了松山!”
留守錦州的次子傅勒赫派人向他急報。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阿濟格恨的咬牙。
松山是為錦州的前哨,因此阿濟格在松山布置了兩千兵馬,以為防守和警戒。自崇禎十五年之后,這七八年來,錦州沒有戰(zhàn)事,松山也是穩(wěn)如泰山,寧遠的吳三桂或者是繼任的馬科,其兵馬探騎,最多出現(xiàn)在松山前面十五里,再深一點,他們就不敢進入了,但現(xiàn)在情況卻是改變了,馬科和劉肇基居然敢包圍松山。
不用問,這一定是孫傳庭的統(tǒng)一謀劃,為的就逼迫他從義州撤兵。
一旦他撤兵,留守的阿布奈必然無法遏制明軍,義州周邊殘留的田莊,會被明軍一掃而空,甚至有可能義州也會被孫傳庭攻下,但如果他不撤兵,松山之后就是錦州,一旦明軍不惜一切的拿下松山,那錦州就危險了。
阿濟格明白,孫傳庭所做的,就是要令他首尾不能兼顧。
原來,這就是孫傳庭的詭計。
不過他并不懼。
“松山城墻堅固,存糧有半年,守將隆煦是本王親自安排的,對他的能力和忠心,本王是有絕對信心的,明軍想要拿下松山,絕不是容易,你回去告訴傅勒赫,讓他緊守錦州即可。其他事,不用他擔心。”阿濟格告訴使者。
其實這一番話,在來之前,阿濟格就已經(jīng)叮囑過傅勒赫,但現(xiàn)在要再一次的重復(fù)。
……
松山被圍,但阿濟格并沒有救援、退兵的意思,依然在義州城南扎營?此臉幼,好像根本不擔心松山失守,錦州被圍,他一心一意的好像就是要守住義州。
……
明軍大營。
史可法營帳。
史可法和幕僚應(yīng)廷吉對坐。
“軍輔,阿濟格主力都在義州,錦州空虛,但聽聞松山被圍,卻不回兵救援,倚仗的不過就是松山城防堅固,錦州難以被攻下,何不向?qū)O部堂進言,請他調(diào)遣京營精銳,秘密出關(guān),連同寧遠兵和山海關(guān)兵,銜枚疾進,一舉奪下松山!”
“但是奪下松山,阿濟格必然震撼!
“即便奪不下,聽聞我大軍兵出山海關(guān),阿濟格也難以再鎮(zhèn)定,一定會驚慌回援,我軍尾隨追擊,亦能有大勝!
“再退一步,即便不能有大勝,只要能逼的阿濟格回援錦州,我軍就可以趁勢清除義州周邊所有的田莊,解救被建虜擄掠的所有百姓,這一次戰(zhàn)役的目的,也就達成了一半……”
應(yīng)廷吉是史可法最親信的幕僚,他三年前喪母,離開史可法,返回家鄉(xiāng)為母守孝,他孝期一結(jié)束,史可法就迫不及待的召他回營,今日他剛剛來到義州,進了營中,見到史可法,立刻就提出自己的建言。
史可法臉色肅然,自從到了軍中,為孫出庭的副手之后,他就小心謹慎,虛心學習,對孫傳庭用兵、治兵之道,深自觀察和揣摩,此時聽了應(yīng)廷吉的話,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你說的這三策,參謀司已經(jīng)向?qū)O部堂提過了,不過,孫部堂并不打算調(diào)遣京營出力出關(guān),也沒有實際攻取松山的意圖!
“為何?”應(yīng)廷吉不解。
史可法緩緩回答:“孫部堂說,時機還不到……此戰(zhàn)最大的目的,還是一個耗字。黎玉田兵圍松山,阿濟格回兵最好,如果不回兵,孫部堂也還有后續(xù)之策!
耗,就是耗費。
應(yīng)廷吉捋著胡須,有所明白。
……
京師。
茶樓中。
“本兵在義州連連取勝,可喜可賀啊。”
“是啊是啊,孫本兵果然是我大明良帥。”
“聽說沒有?陛下即將御駕親征,親率十萬大軍,兵出山海關(guān),和孫本兵兩路夾擊,共同收復(fù)遼東呢。”
“是嗎?那太好了,我大明終于可以復(fù)遼了,以陛下的英明,定然可以收復(fù)遼東!
也有人提出懷疑:“這么大的消息,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京師都快傳遍了,你難道沒有聽說?”
很快,隆武皇帝御駕親征的消息,就傳遍了京畿,繼而傳到了山海關(guān),傳到了建虜?shù)腻\州……
……
九月中,秋風蕭瑟,寒涼頓起。
建虜大營。
一輛馬車在百余名騎兵的護衛(wèi)下,來到了營門之前。車簾挑起,一個裹著大氅,戴著暖帽的干瘦老者走下車來,站在營門前迎接的幾個建虜將官急忙迎了上去,口稱洪參政辛苦。
原來老者正是前大明薊遼總督,現(xiàn)建虜兵部侍郎、兼參政的洪承疇。
站在車前,望著已經(jīng)漸漸褪去綠色的草原和遠方看不到、但卻時時存在他心中、熟悉無比、日月軍旗清楚如故的明軍大營,洪承疇心中升起感慨,腦子里面快速閃過曾經(jīng)的同僚和下屬,孫傳庭孫白谷的模樣,不由得就五味雜陳,有一種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百年身、我為賊子你為臣的感嘆和心酸……
不過洪承疇的思緒很快就回到了冰冷、殘酷的現(xiàn)實世界,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己方大營,微微沉思了一下,邁步進入營中。
阿濟格已經(jīng)在中軍大帳里等著他了。
“下官洪承疇參見英親王。英親王吉祥!
進到帳中,洪承疇打千行禮。
正站在地圖前,咬牙切齒,苦苦思索的阿濟格轉(zhuǎn)過身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洪參政一路辛苦,請坐吧!
----洪承疇的到來,并非是阿濟格的要求,而是多爾袞以勞軍的名義,將洪承疇派來的。
沒有明說,但阿濟格心中清楚,洪承疇此來不止是勞軍,更是要充當他的參謀。
----和多爾袞不同,阿濟格對洪承疇的敬重,并不是那么多。在他看來,身為大明的督師,為崇禎皇帝所器重,不盡忠死節(jié),卻茍且偷生,向大清投降,論起來,洪承疇和那些軟骨頭的大明遼東降將也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另外,隱隱地,阿濟格對洪承疇的忠誠,也是有一點懷疑的---比起多爾袞的肚量和容人之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氣度,阿濟格顯然還是差很多的。
當然了,雖然不是要求,但對于洪承疇的到來,阿濟格還是非常、非常歡迎的。
將近兩個月了,孫傳庭不出戰(zhàn)、不撤退,就這么和他在義州城下耗著,最開始的幾天,雙方還互相炮擊,但最近這段時間,連炮擊都沒有了,只有小規(guī)模的騎兵騷擾戰(zhàn)還在繼續(xù)---這一邊,大清騷擾明軍的后勤糧草,那一廂,明軍騎兵繞道騷擾那些幸免的田莊,雙方在義州城下的主力沒有大戰(zhàn),但周邊百里之內(nèi)的戰(zhàn)火,卻始終都沒有熄滅。
阿濟格知道,不能這么下去,時間長了,他終究是要被孫傳庭拖垮。
更不用說,松山之危,像是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一直懸在他的頭頂。
雖然他沒有回兵救援,對松山和錦州的堅守,信心十足,但時間長了,誰又知道會不會出意外呢?
阿濟格急切的想要和明軍決戰(zhàn),但孫傳庭縮頭烏龜一般的就是不出。
怎么辦?
阿濟格的腦子快要想炸了,但卻想不出一策。
只希望洪承疇的到來,能為他指點迷津。
……
洪承疇坐下,仆從上了茶。
阿濟格也坐下,目光望向洪承疇,先問候了多爾袞的身體和盛京朝局之后,他立刻直入主題:“義州的形勢,先生都看到了,本王和孫傳庭在義州對峙,黎玉田那廝卻膽大包天,帶兵圍了松山,雖然尚沒有攻打,但卻將松山圍的像是鐵桶一般,日夜勸降,囂張至極,先生以為,當如何解?”
洪承疇正待回答,忽然腳步聲急促,親衛(wèi)班泰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剛剛送到的一封軍報,呈到阿濟格面前,口中說道:“主子,剛剛送到的錦州急報!
阿濟格急忙接住,撕開了看。
只看了兩眼,他臉色就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