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再沒有別人,只有他立在昏黃的路燈底下,仿佛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微微低著頭,垂眸看著地面。
而她就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這一幕的瞬間,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如果現(xiàn)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然而下一刻,現(xiàn)實(shí)就給了她回答。
來不及了。
因?yàn)樗呀?jīng)抬頭看了過來。
他在亮出,她在暗處,其實(shí)從他的角度,應(yīng)該只看得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景厘卻還是清楚地看到,他清雋的臉上浮起了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他原本應(yīng)該是疲憊的,無論身體的形態(tài)還是臉上的神情都是如此,可是在看見她的身影之后笑起來的瞬間,那些疲憊和乏力似乎通通都消失不見。
他邁開腳步,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一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還有些沒回過神,直到聽到他那句“你回來了”,她才驟然回神,抬眸迎上他的視線之后,微微一笑,“嗨,這么巧啊!
話剛說出口,景厘就懊惱地想打自己的嘴巴。
巧什么巧?
她再裝傻充愣,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然而她兀自懊惱,霍祁然卻渾然不覺這話有什么問題,低聲回答道:“不巧,我就是來找你的!
“哦!本袄逵謶(yīng)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忽然聽見他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兩聲。
這里恰巧是風(fēng)口,夜間風(fēng)并不小,她心頭瞬間一緊,忍不住問他:“你咳嗽還沒好嗎?”
“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霍祁然說,“只是偶爾還會咳兩聲,沒什么事。”
他嘴上說著沒什么事,可是沒什么事的時候,卻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兩下。
景厘心頭七上八下,終究還是拉著他走進(jìn)了四合院。
這四合院不算大,卻是難得的獨(dú)門獨(dú)院,里面幾間屋子,景厘直接領(lǐng)著他走進(jìn)了茶室,隨后轉(zhuǎn)頭就開始燒水,忙忙碌碌一通下來,終于到了一杯熱水放到了他面前。
霍祁然伸手握了握面前的茶杯,隨后才抬頭看向她,“你打算就這樣站著嗎?”
景厘站在離桌子一米遠(yuǎn)的地方,許久之后,終于動了動。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一刻,如果逃避沒有作用,那不如就坦然面對?
想到這里,景厘終于拉開椅子,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以為你還會再桐城多待一段時間的!被羝钊徽f,“誰知道說走就走了,你也沒告訴我!
“是啊!本袄逭f,“走得是比較匆忙……”
“我聽說是你向Stewart提議早點(diǎn)過來淮市的。”霍祁然又道。
景厘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再說話。
卻又聽霍祁然道:“是因?yàn)槲业木壒蕟??br>
景厘安靜了片刻,才道:“是!
霍祁然又道:“我嚇到你了?”
景厘呼吸緊繃了一瞬,才又道:“我不是小孩子,沒有那么不禁嚇……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霍祁然緩緩抬眸,目光又一次停留在她臉上,“我的想法……還不夠清楚嗎?”
“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想法嗎?”景厘反問,“你真的清楚什么是喜歡嗎?你確定自己想要對一個人好,是出自心底的善良,還是因?yàn)閻矍閱??br>
霍祁然眸光微微一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太好了,你太善良了!本袄蹇粗,緩緩開口道,“你希望所有人都開心,所以你對所有人都好,你會盡全力地去幫助其他人……包括,回報那些根本就是一廂情愿的感情。”
景厘緩緩低下了頭,“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它很多時候就是一廂情愿的,就是得不到回應(yīng)的,這不該成為你的負(fù)累,不該成為你該負(fù)責(zé)的理由,你明白嗎?在別人為你付出的感情里,你是無辜的,你并沒有傷害任何人,所以你不該把事情歸咎到自己頭上,更不該付出你本不該付出的感情……這只是你的善良,這不是愛!
“況且,我也沒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她低低地道。
霍祁然沉默著,很久之后,才終于輕聲開口道:“可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要去哪里論值不值得?”
景厘驀地苦笑了一聲,“你怎么還是不明白,這不是喜歡,這只是因?yàn)槟阌X得你傷害了我,傷害了我們的友情,所以你產(chǎn)生了錯覺……可事實(shí)上你沒有傷害我,我們的友情也是我自己選擇放棄的,這些都跟你沒有關(guān)系……”
“如果是這么說的話……”霍祁然頓了頓,“那我也傷害了我跟蘇蘇之間的感情,我是不是也該向這樣,去挽回一波?”
景厘一愣,隨后才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跟蘇蘇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我們之間就是這樣的情況,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不要再這樣——”
她話音未落,霍祁然忽然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樣?xùn)|西,放到了兩個人中間的桌面上。
景厘驀地怔住。
那是一個玻璃糖罐,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一罐巧克力,我攢了很久!被羝钊徽f,“因?yàn)槲蚁胍业揭活w跟我從前吃過的口味一樣的,可是我找了很久,搜集了很多類似的,都沒有找到最初那一顆。我找了四年了,我想總有一天,我嘗遍全世界的巧克力,總能找得到吧……為此被妹妹嘲笑了很久,說她都戒了巧克力了,我反而上了癮……我也覺得挺可笑的,因?yàn)椴恢雷约涸诟陕,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么意義……”
“直到那天,突然在懷安畫堂見到你……回家之后,我看見這罐糖果,忽然就覺得,有沒有那一顆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我尋找的,我等待的的空缺,好像重新被填上了……”
良久,景厘終于抬手撫上那個玻璃罐,輕聲道:“既然有沒有那顆都不重要了,這罐子還留著又有什么意義?”
“因?yàn)檫有一個人,也很喜歡吃巧克力。這里面的每一顆巧克力,或許都能換來她一次笑臉!被羝钊徽f,“這一點(diǎn),很有意義!